第二天,九州诚在闹钟的催促下醒来,洗漱打扮后前往学校。
电车上正在播放今天的新闻。
【亚洲职业拳击赛macrobox已经进入十六强决赛,和之国的代表选手钢山拳太势如破竹】
【横滨寿民町的久井旅舍因为店内的一幅名画而名声大噪,各路艺术家、收藏家和鉴定家争相踏足。店长久井田乡及其养子表示这幅画是传家之宝,明确拒绝任何个人或团体的收购请求。】
【本届motoGp摩托锦标赛已确定将在群马县榛名山举办,和之国顶尖赛车俱乐部[天国造物]声称今年将派出新人花江圣音参赛。据悉,他的父亲花江斑云曾是关东家喻户晓的赛车手,二十年前光荣退役.】
电车到站,九州诚徒步前往学校。
然后,又是温馨而愉快的校园生活。
放学后,九州诚照旧打工、回家.一天就这么结束了。
真是个温柔的世界啊.不知为何,九州诚的心中无时无刻都在这么想。
但是这样真的对吗?
不知道是哪一天的放学后,九州诚走路的脚步顿住了。
“哟,九州老弟,咋啦?”铃木悠仁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啊没什么.”九州诚勉强地笑了笑。
心中有一个声音告诉他,沉溺于这个温柔的世界就好。但他的心脏却狂跳不停,不安的感觉时刻笼罩着他。
“不对.”九州诚忽然双手抱头,感觉脑袋要被人从两边撕开:“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吗?”
“哈哈,你累了吧~”唐泽贵将笑道:“难不成你中了幻术吗?”
“嘿,就算是幻术,这样不也挺好的吗~?”铃木悠仁笑道:“别多想,九州老弟!享受当下就好了!”
“幻术.”九州诚用力摇头,脑袋痛得不得了:“不对!不对劲!幻术!果然很不对头!”
“喂,身体不舒服吗?”高槻源治沉声问道。
“抱歉,我先走一步!”九州诚发疯似地往外跑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脑子里好乱九州诚面目狰狞。
有两种截然不同的记忆在他的脑海中对冲,让他分不清哪种才是正确的。
他完全分不清。
或许他应该沉溺于这个温柔的世界之中,但他心中的惶恐却几乎要膨胀到爆炸,让他再也无法继续心安理地享受下去了。
潜意识告诉他,真实的世界不是这样的。自己现在只是在逃避,他正在做贪得无厌的可耻之事。
正因如此,他唯一能做的只有撒腿狂奔,无论去向哪里都好。仿佛只有这样做,他才能逃离囚笼。
“不对,不对!”九州诚夺路奔跑,同时感觉意识在被逐渐抽离:“假的.是假的.”
四周的景象逐渐虚化、泛白,建筑和街道变得扭曲。
九州诚在失重与错位感中狂奔,直到一个人影挡住了去路。
“站住,□□□!”人影开口了,明显是在对他说话。
九州诚看不清他的样貌,只能隐约看出对方是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少年。
“你是谁?”九州诚停住脚步,警惕道。
下一刻,少年的人影突然扭曲变化,变幻成了一个精壮的老头。
“你师父!”九州诚大惊失色:“您怎么会在这里!”
面前的此人正是陈九州的师父,亦是他最尊敬与重视的恩人。
“徒儿,你看起来很迷茫。”老人双手负背,沉声问道:“怎么了,遇到烦心事了?”
“师父.真的很奇怪,我不知道为什么您会出现在这里。”九州诚感觉头脑又开始刺痛起来,捂着额头道:
“但是.自从我前几天醒来后,我就感觉这个世界变样了。”
“对,是这个世界变了!变得很奇怪!原本一切都不是这样的!”九州诚深吸一口气,笃定道:“原来的世界,根本就没有这么——”
“没有这么美好?”师父插话道。
“对!这很奇怪啊!明明大家都没有这么一帆风顺!”九州诚急切地说着,逐渐捋清了这些天自己心中的怪异感:
“我身边认识的人,他们或多或少都遭受过不幸和挫折;亦或者是犯下过严重的错误,吃到了深刻的教训。可是这到底是怎么了,大家都顺风顺水,就好像人生完美无缺、总能心想事成一样!”
“这有什么不好吗?”师父打断他的话,严肃问道:“咋的,你盼着他们过得不幸?”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大家突然都变成这样,怎么都没办法用常理解释。”九州诚面露难色道:“我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这不就是你内心最期许的世界吗?”师父哼了一声,冷笑道。
“可是.我感觉这个世界是假的。”九州诚迟疑道。
“是真是假很重要吗?”师父转过身,眺望远方:“重要的是你喜不喜欢这个世界。徒儿,我曾教导过伱,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对这个世界保持热爱。”
“可是.这根本就是假的吧!我不知道是谁用什么手段对这个世界做了手脚,但这一切都是假的!”九州诚捏紧拳头,目露杀意:
“就算再美好,假的东西都是没有意义的!不对.师父告诉我师父,你是真的吗?难道也是假的?”
“.”师父沉默了,眼神变得冰冷,语气也是如此:“所以我都说了,是真是假很重要吗?这是你最喜欢的世界,这不挺好嘛?”
“不对!师父不会对我说这种话!”九州诚眼中的杀意更甚:“师父也教过我,无论受到什么挫折都不要逃避,更不要自我欺骗,因为这样什么都挽救不了”
“等一下,我想起来了.”九州诚只感觉大脑像是要突破某种桎梏,登时双目眦裂,头痛至极,喘起了粗气:
“我是在圣诞节的凌晨被.被.被两个神秘人袭击了.然后我失去了意识这么说来我现在在哪里?!”
“这里一定是假的!我一定在梦里吧!我要马上醒来!不能这么做梦下去了!!”
听着九州诚的自言自语,师父的目光愈发冰冷和无奈,一副欲言又止的复杂表情。
半晌后,师父开口了:“你为什么.这么坚定地认为这里是梦,而那个更悲惨的地方才是现实?”
“因为现实就是现实!”九州诚说:“正因为深知这个世界不完美,深知世间疾苦,所以才要顽强抗争,这才是活在世上的意义。可是现在这个完美无瑕的世界对我来说就像是虚假的花架子.太不真实了!”
“说真的,何必这么折磨自己呢,□□□?”师父失望地摇摇头,反问道:
“沉浸于温柔的世界里有什么错?现实真的太痛苦了,就算抗争到底也只会遍体鳞伤,最后一无所获,像只野狗一样死在路边。不如活在这样一个完美的世界里,没有人会受伤,大家都很幸福,这样不是很好吗?”
“因为.因为我都说了,逃避是懦夫所为,我可是[英雄]!”九州诚咬牙道,眼中杀意再次浮现:
“我已经确定了,你绝对不是我的师父!他不会对我说出这种话!你到底是什么人,冒牌货?!”
“呵呵.英雄?”师父冷哼了一声,最终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也对,这就是我让你追求的东西啊。”
“你让我追求?”九州诚困惑不已,索性摆出战斗架势,快步上去偷袭。
不管怎么说,先把这个冒牌货制服了再说!
师父不闪不躲,谁料九州诚一拳上去,却感觉自己打在了一阵云烟上,没有任何实感。
而师父的身影也随之消失。
下一刻,九州诚的脑海中响起了靡靡之音,听起来像是一个很熟悉的少年在说话:
【□□□,你真的不愿意继续活在这个温柔的世界里吗?真的要抗争到底吗?】
“我都说了,放我出去!不然我自己砸出一条出路!”九州诚怒吼。
【也是.真是可悲呢.这就是你。或者说这就是你的[设定],为了成为英雄而不顾一切的扮演者(pretender)。】
“什么扮演者?别再说这种模棱两可的话,你给我滚出来!”
【抱歉.本来想让你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活得幸福一点,让你做一场美梦。现在看来.果然还是做不到呢,都是我自作多情。】
“生命的最后时刻.?”
【如果你执意想要清醒,我是没办法拦住你的。但是,我必须给你一个忠告。】
【你若执意回到你所希望的现实,那你面对的只会是毫无机会的绝望。因为你一直在抗争也一直热爱的世界,比你想象中的更加残忍。】
【在此之前,你一直扮演着‘英雄’,模仿那位‘大英雄’的脚步,谱写着精彩绝伦的王道故事。可这也仅仅只是这个残酷的世界给你.给我们的最后仁慈。】
【接下来要发生的再也不是这种王道故事而是一场离经叛道的悲剧。没有救赎,没有英雄,充满欺诈,摈弃人性,正义无法战胜邪恶,最伟大的英雄会落到最凄惨的下场,而最邪恶的恶魔将会拥有一切.就是这样悲惨的故事。】
【如果你听了我的忠告后依旧这么固执,那就回到你所渴求的现实中去吧。】
【只是.你肯定会后悔的。】
【对不起】
脑海中的声音逐渐消失了。
周围的空间迅速土崩瓦解,破碎成细小的白光。
九州诚感觉自己的意识开始下坠,随即被从这个虚幻世界中抽离了出来。
“.”
“哈啊——!”九州诚瞪大眼,深吸一口气,胸口高高隆起。
他吃力地抬头环视,发现自己在一间阴森昏暗的实验室里醒来。
而自己则躺在手术台上,手脚都被铁链死死捆住,完全无法动弹。
“这是.”顷刻间,无数如凌迟般的痛楚席卷而来,刺激着他的大脑:“啊啊啊啊!”
九州诚这才发现,自己的肚子和胸口被手术刀切开了好几个口子。有的很浅,看起来是进行了皮肤和血液的取样;有些则很深,直通内脏。
他感觉自己的心跳明显变快了很多,惊慌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哟,看来它醒的比想象中更早。”这时,有五个人的脚步声走进了实验室里。
两个是身穿白大褂的医生,三个则是身穿西装的中老年人。他们面无表情地笑着打量手术台上的少年,如同在菜市场挑选猪肉。
“你好,九州诚!”其中一个白大褂医生走上前,露出泛黄大牙,诡异地朝他笑:
“不,你的名字是p01号!persona-01号实验体(人格伪装01号实验体),这就是你的名字!”
“顺带确认一下,你现在是哪个人格?是九州诚,还是那个‘假英雄’?”
“九州诚假英雄.”九州诚面色惊恐:“你你在说什么.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