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的指腹摩挲着掌心里那张小小的一寸照片，他重新抬眼看着心理防线已经明显松动的老狗，“但是吧，你虽然这么舍命地帮他们，毒品没了，90万没了，还搭上了往后的人生，可是没用，他们也没能跑掉。”
林默捡起桌上的一张照片，让警员递给他看，“虽然吸毒的人是很瘦，但那墙缝也就两三公分，你瞧他这肚子这脸都擦伤了。”
林默没有继续说下去，留下的空白老狗已经自动地填补上。
经过之前一天一夜的疲劳审讯，他的脑子已经木成一团浆糊，没有想到如果警方抓住了秦凯和闻山，为什么在之前的审讯里不直接和他提这件事。
他定定地看着林默，眼里布满血丝满是疲劳，他似乎有一瞬间的迷茫。
供出秦凯和闻山算是将功折罪吗？
那之后呢？恐怕他牢还没有坐完就被人弄死在监狱里。
可要是不说实话，凭借着天堂酒吧里这么多人贩毒吸毒，他又是法律意义上的“老板”，还有从他房间里搜出来的那100多克毒品，也是死。
左也是死，右也是死，怎么着都是死，就看哪种死更轻松点。
他闭上眼睛深呼一口气，良久，再次睁眼时他用手臂遮挡住监控室的视线，极快地用唇语问林默，“你能保我的命吗？”
那个动作在摄像机里看起来几乎只是他轻轻地嗡动了一下嘴唇。
就算会唇语，其实也看不出来他究竟在说什么。
但直觉告诉了林默这个细微动作的意思。
他心里“咯噔”一下，面上表情却依旧如常，手指依旧摩挲着掌心里的照片，他沉默地盯着老狗看了几秒，起身站起来，淡淡地说了一句，“今天就先这样。”
记录警员应了一声，也跟着出去了。
林默打开监控室的门，“李局、商局。”
李仕明问：“怎么不继续审？我看他已经松动了。”
商局摆手打断，“哎，孩子有自己的节奏，你得学会放手让他自己来。”
李仕明没好气地说道：“他这个脾气都是你惯的。”
林默不掺和他们之间的抬杠，“哦，我没别的事，叶泽，走。”
李仕明：“……”
商局摊手，“你看吧，他理你吗？”
叶泽学着商局摊手，“你看吧，他理你吗？”说完赶紧在李仕明发火前一溜烟地窜出监控室。
李仕明那个气呀，瞬间觉得自己活不了几年了。
商局忍不住挺着大肚子哈哈笑了起来，转头一瞥，这儿还有个小辈，瞬间秒收笑容，咳了咳，端着他的大茶缸子慢悠悠地晃出监控室。
罗蓁：“……”
她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李局，“那个，李局……”
“哼！”话还没说完，这傲娇的老头冷哼一声，也端着大茶缸子走了，只留下罗蓁一人在原地目瞪口呆。
走廊里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叶泽跟在林默后面，快步地往外走。
“Lily那边审问情况怎么样？”
“问了，她从ktv里出来，那个司机就上前跟她说了一句‘秦少让我来接你’。”
“她就这么跟着走了？”
“当时喝了酒，也吸了点海洛因，那脑子还能正常思考才怪。”叶泽一边吐槽一边系上安全带，启动车辆打方向盘出了市局大门。
“中间呢？”林默问。
“没有什么中间，说了这句话后就没再交流，快下车的时候，具体什么时候哪个位置她也记不清了，然后那司机递给她一张‘邮票’，跟她说了第二句话‘含在嘴里，你要试试吗’，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含在嘴里，你要试试吗？
这句话怎么听怎么奇怪，如果他是在教对方吸食丧尸浴盐，为什么要多余问后面一句，如果是引诱，这句话太过简单。
毒贩一般都会用更快乐，更高兴，或者解脱现实的困境苦恼来诱劝吸毒。
即使Lily本身就吸毒，他也应该用海洛因和丧尸浴盐进行一番对比，诸如这个更够劲儿，会让你彻底解放灵魂等等语言来进行诱导。
或者仅仅是说一句“秦少更喜欢和你一起玩这个”，这都比“含在嘴里，你要试试吗”更为合乎逻辑。
一个多小时后。
叶泽在一处乡镇街边停了车。
根据交通队提供的监控视频分析，那天凌晨黑夜中蓉江高速公路上出现的有三辆出租车，因为那个很小的入口段没有监控，那辆出租车又没有别的特征。
所以他们无法判断哪一辆是才是套牌泰A100b5，打电话给出租车公司核实情况后，才确定其中哪两辆是实名登记的车牌号车辆。
摸排工作花费的时间精力瞬间卸掉三分之二，可叶泽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乡镇交通监控视频泼了大大的一瓢冷水。
乡镇监控摄像头极其有限，仅有的监控录像里别说看见那辆出租车了，连出租车的尾气也没瞧见。
“艹！”他忍不住骂了一句。
林默斜睨他一眼，对派出所所长说道：“请你们帮忙找一下这辆出租车。”
所长连连点头，“当然，当然，这个人涉嫌贩毒，我们一定全力协助你们找到这辆出租车。”
乡镇不像县级市级人流量那么大，大部分人出行要么骑摩托车电动车，要么就是坐乡村巴车，出租车虽然也会出现在这儿，但这个时间和次数应该都是极少的，找起来相对容易。
把高速路上拍摄的出租车照片发给派出所民警，就开始分散去找那辆出租车。
找车找人都是极其耗时耗力枯燥的工作。
尽管出租车在乡镇上来说已经算是一个突出的东西，可人一般除了和自己有关的很少去注意到别的东西。
一行人分散开询问路人询问了一上午，也没什么收获，正准备呼叫各处民警休整吃午饭后再扩大摸排范围进行询问时，林默恍一抬头，离他五六百米远的犄角旮旯里缓缓探出一个车头。
出租车？
开了一条缝的车窗里司机也正歪头朝这边看。
四目相对，双方似乎都怔愣了一瞬。
下一秒，油门轰到底，轮胎高速急转，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音，撞得旁边的桶、泡沫板、罐子稀里哗啦地散了一地。
几乎同时，林默急追大喊：“停车！”
追了几步又慌忙折回来，扫腿跨上交通队的执勤摩托，一拧把手，“轰”地一声追了出去，油气排管让蹲着的叶泽吃了一嘴的灰。
随即他反应过来，和民警纷纷上车去堵截。
那被夺走摩托的交警还没来得及系安全带，一手死死抓着副驾驶车顶拉手，一边艰难地拿着对讲机喊，“紧急情况紧急情况，一辆出租车正往盛发村方向去，在路口堵住它！在路口堵住它！”
前方三百米摩托车逼近出租车车尾。
为了不让身后的林默上前，出租车一直左右晃动，蛇形走位。
林默瞅准机会，在一个大拐弯处轰油门从内侧逼近出租车门，车轮卷起泥泞，林默一转车头别了过去，金属摩擦的声音刺啦作响，摩托车紧贴出租车往前，“停车！”
出租车司机咬牙一狠，打方向盘朝摩托车别过去。
遭了，右内侧是石坎。
在出租车碾过来千钧一发之际，林默及时将腿抽出，蹲伏在摩托车上，出租车不断地往里，金属挤压变形，发出擦咯的声响。
摩托车已经失去掌控，贯力速度中由出租车拖拉着向前。
林默站了起来，从石坎上胡乱捡起一块石头就朝出租车车窗狠狠砸了过去，“砰！”第一下，车窗皲裂。
车子不稳，出租车司机正要往左打方向盘时，林默砸了第二下，第三下随之而来。
等出租车司机反应过来时，林默已经一脚踹开车窗，正要钻进来时却突然一愣，副驾驶上有人！
还是个姑娘！
电光火石之间他已经来不及多想，扒着车顶一个挺腰钻进车里。
摩托车失去控制和拖拽，“砰”地一下摔倒在地。
林默单膝跪在副驾驶边角，躬着身体去扯出租车司机，“我让你停车！”
出租车一个急刹，林默被甩了出去。
肩部狠狠撞在挡风玻璃上，还没好的肩胛骨传来疼痛。
车子又重新快速启动，轮胎大力摩擦着飞速往前。
林默往后座掼去，他紧紧抓着背椅还没来得及稳住身形，对方抽出一把匕首就要往他腿上刺，电光火石之间林默一把钳住他的手腕，顺着惯性就势钻进后座。
“咔嚓”一声，出租车司机的手腕被折断，与此同时响起惨叫声。
匕首掉落，被林默在半路接住，反手一撇从后座用刀背抵住司机的脖子，“踩刹车，慢慢降速。”
话音刚落，他抬眼看了一下前面，瞳孔瞬间骤缩，大喊道：“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