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子总算是学会骑骆驼了。
那一天,他带足了粮食和水,骑着骆驼大摇大摆地出了城门。
守城的士兵不敢阻拦,眼睁睁看着他的骆驼一晃一晃地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走去。
城外黄沙瑟瑟,高大的骆驼缓缓地在沙地上行走,身后留下一行细碎的脚印。
小王子惬意地跨在大骆驼的脖子上,双手枕着脑后,背靠着柔软的驼峰。
东边,沙漠的尽头就在东边,那里也是太阳升起的地方。
小王子心想着。
他是要出城前往沙漠的尽头,去找那恢宏的宫殿,和宫殿里的白骆驼。
他为了这天已经准备了很久很久。
他学会了如何在沙漠中辨别方向,他学会了如何在沙漠中躲避风沙,他还学会了如何在沙漠中找到藏在地底下的水源。虽然这最后一项,他还没有亲自实践过。
不过光是前两项,对于他这个只有七岁大的孩子来说,能学会,已经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了。
深棕色的大骆驼脖子上系着的驼铃当啷当啷地响着,干燥的风从他眉眼间掠过。
小王子不用回头看,他也知道,自己距离身后的王城,已经越来越远了。
4
这里据说是大地的尽头。
这里只有永恒的黑夜,和无边的雪原。
漆黑的天幕中,繁星闪烁,像一只又一只古老的眼睛,向下,笔直地注视着这片雪白的大地。
他站在用冰砖垒砌而成的小屋前头,他的面前,是他的师父。
老人手里杵着一根晶莹剔透的冰拐杖,这拐杖比他人还要高。
他们两个都仰着头,看着天上的星星。
“徒儿,你看见了吗,那些闪烁的星,预示着整个世界的命运。那每一颗星,就是每一个人。”老人开口说话,他的声音低沉沙哑。
“师父,徒儿看不见。”
他老实地回答。
师父叹了一口气,没有回答,他老人家盯着天上。
突然,不知是从天幕的哪一个方向,亮起了一片璀璨的幻光,那光幕逐渐地朝着天空中央铺延过来。没多久,整一个夜空之下,就被那朦胧的幻彩的迷离的光给遮盖住。
紧接着,天上开始下雨,星星的雨。
一颗一颗的星星从天上坠落下来,朝着遥远的方向落去。
老人看了好一阵,他抬起手,指着星雨当中的某一颗星星,对身后的他说。
“那一颗,是我。”
“啊?”他没来得及反应,师父手指的那颗星,就已经消失不见。
“师父......”
老人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我们每个人,都是一块坚硬的冰。”师父举起手中的拐杖,敲了敲脚底下的冰原,“我们生来孤独,活着,就是一场孤单的旅行。我们寻找炬火,我们如炬火,惟愿最后的光,点燃最坚厚的冰。”
“师父......”他轻声说。
“你走。”师父突然大声道。
“师父......”
“你马上离开这里。”
他问:“那师父您让我去哪里?”
“你去哪都可以,去找你的炬火,去敲碎你的冰,去活下来。”师父说。
冰原上起了风,风渐渐大了起来。
他一步一步地后退,他跌倒,然后爬起,接着后退。
他看见师父张开双手高高举起。他看见师父手中的冰晶拐杖上窜出猛烈的火焰。他看见师父脚底下的冰雪融化成一股股小溪流。
天上,一个灼热的巨大的石块朝着他们坠落下来。
他知道,那是星星,那是师父的那一颗星星。
他转身,奔跑。
他不知道他要往哪里跑。
但是师父让他跑。
在他背后。
那颗属于师父的星星落了地。
他听见了一声巨大的轰响。
他的背后,传来了灼热的气息。
这儿是冰雪覆盖的原野,是大地的尽头。他从小到大,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灼热的风。
热风将他席卷。
他睁开眼。
天上,没有云,没有星星,没有浓重的夜幕。
天很白,白得有些发蓝。
天空的正中央,是一颗燃烧着的火球。
他想起来了,那是太阳。
他想起来了,这儿叫沙漠。
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是怎么从雪原逃到沙漠来的。
但是他记得,师父说,让他活下去。
他挣扎着想要从滚烫的沙地上坐起来。
可是失败了。
他浑身乏力,浑身疼痛。
他慢慢地伸手,屈腿,缓缓地朝前爬行。
他面向着西方,太阳落下的方向。
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但是他看见星星对他说,往这个方向来。
他来了。但是他好像走不出这片辽阔的大沙漠了。
他用光了力气,打算歇一歇。他回头看,看见了身后拖出来的痕迹。
短短的一小段。
他口干舌燥,嘴唇干裂,眼前恍惚。
他快要撑不下去了。
天地间没有一点儿声音,他觉得很安静。
稍微起了一阵风,风声听在他耳中,很悦耳。
不过,他渐渐觉得这风声变得遥远了。
他眼皮沉重,他很困倦。
他马上就要睡着了,不过,在遥远的风声中,他好像听见了一声清脆的当啷声。
那是什么声音?
他花光力气想要去看一看声响传来的方向。
可惜,他花光了力气,眼前一黑。
5
邱丞再次挑选了中午的时候,上了那一路公交车。
上一次虽然没有能够找到他想找的人,但是,他似乎是看见了那个人的样子了。
像是个学生。
邱丞留意着车上的样貌像学生的人,他慢慢地从前门往后门走。
车里的人比上次还要多。
放学回家的各个学校的学生也很多。
邱丞捋完了车厢前边的乘客,没有那个人。
他走上后门旁边的台阶,往后边的座上张望。
他一只手抓着扶手,另一只手抓着胸前的星星吊坠。
变烫啊,你快变烫啊!
邱丞心里默默地念着。
可是,公交车已经开过了上一次星星变烫的位置了。这一次,星星吊坠并没有变得发烫。
他没有在车上么......
邱丞心生遗憾,准备下一站下车。
他又扭头看了看,忽然在车厢角落,上一次他瞥见那人的位置上,又看见了那个学生模样的男孩儿。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