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UG·2-59
顾言本身,与其他人最大的不同之处,便是他乃是两世为人。他保留了上辈子的记忆,所以显得比同龄人成熟太多了。
这辈子,他手上的确还没有沾染过别人的鲜血。这一点,唐夜的表现似乎都比他强,因为上一次,他就杀了那个企图绑架他去威胁唐夜父亲的人。
但是,上辈子中,顾言已经杀过人了,而且还不止一个。上辈子的顾言,虽然只是普通凡人,没资格介入魂者的世界。但普通人的世界,同样残忍,同样不缺乏血腥。
顾言那时候的命运,似乎比现在还要悲惨一点。二十岁前,他父母就已经离世。虽然可以称之为孤家寡人,但毕竟也已经可以自力更生了,生活的也还勉勉强强。
但偏偏,他的平静生活被一件非常俗套狗血的事情,给打破了。他是村里长相最为出众的年轻后生,于是村长的女儿心悦于他。
尽管他并不想回应,但对方的死缠烂打还是让他头疼。但这还并不是最为关键的,最致命的事情是,村长的女儿,已经是全村所有未婚配的年轻后生都渴望追求的目标了。
顾言被村长女儿看重,也必然成为村中其他年轻男子的众矢之的。明明他才是被纠缠无奈的那个,但别人却都只以为他是懒蛤蟆想吃天鹅肉。
或者说,并不是别人如此以为。而是别人都可以如此去曲解,哪怕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村长女儿有多主动,顾言有多抗拒。因为嫉妒、因为愤恨或者其他什么,总之顾言这样的处境下,日子自然不会好过。
甚至,就算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村长女儿自己,也有意无意宣扬是顾言主动,而不是她想倒贴。为什么呢?为什么要颠倒黑白呢?一方面,她想用舆论的压力,逼迫顾言就范。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她自己的面子。
毕竟,被人家说她上赶着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她身为高高在上的一村之长的女儿,不要面子的吗?
至于,这样做会给顾言带来怎样的麻烦,她不以为然。在她看来,如此处境,顾言最后只能就坡下驴,入赘村长家中。入赘之后,成了村长家的上门女婿,别人就算看在村长的面子上,也不敢再对顾言如何。
这样,她就解决了顾言的麻烦,对方还要感谢她呢!
且不说在这样一个相对原始封建的社会中,顾言这样的上门女婿,会遭受怎样的白眼。就说顾言就算心性豁达,眼界格局高到不屑于与这些人计较。但顾言自己,本就是真心不喜欢村长女儿这个人。
如果说之前,村长女儿仅仅只是因为看脸,就一厢情愿的爱上他,任性的对他胡搅蛮缠的时候。他还只是对这个女,由原本的对待无关紧要的路人的不在意,没感觉,变成了无奈的烦躁,些微的讨厌。
但现在,自私的用颠倒黑白,玩弄舆论的攻势,逼迫他。将他当作一个可以任意拿捏的心爱玩具一样,将他置于水深火热之中,却还自以为是的将这一切都当作“开玩笑”。
那顾言对这个女孩,这个村长女儿,就只剩下了愤怒,仇恨!
在这样的穷乡僻壤,天高皇帝远,一个村落,一村之长的地位大得可怕。可以说,在这个村子中,村长的地位和话语权,和皇帝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所以,顾言就算愤怒,也着实没有什么反抗的余地。除非他能背井离乡、远走高飞,便不必被这一村之长的权力拘束。但他没有这样的决心!
那时候的顾言,还没有这样的眼界和格局,他只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普普通通的凡人。他的所有都在这个村子里,爹娘留下的田地、房屋。他基本只有这些了,只有这些带不走的东西。
他现在的处境,让他感到了绝望。但他依旧还不想放弃,他还不想屈服。他死撑着,就算流言蜚语如针刺、刀扎在他的心灵上,不断刺激着他委屈、愤怒、仇恨的情绪。
就算受尽村中人的白眼,每天都感觉亏要被自己心中憋着的那股,不断在膨胀的气,给憋得快要窒息,胀得快要爆炸!
就算田地、房屋,院落总是被不知道是谁的充满恶意的,逐渐肆无忌惮到已经不能被称之为“恶作剧”的程度,给他的生活带来无数影响巨大的“小”麻烦摧残!
他始终不愿意屈服,他不想屈辱的被一个本就完全不喜欢,现在更是将他害到如此处境的女人招赘。那将会将他所有的尊严摧残,让他生不如死!
每一次,顾言忍受到快要爆发的极限的时候,都会如同一个突然被扎了一针,泄了气的皮球。他能感受到的,只有深深的无力感。因为,他只有一个人,他在村中几乎没有任何话语权。
论背景,他就是一个父母双亡,过年都没有亲戚来往的孤家寡人。论武力,他虽然不算瘦弱,但和村中那么多健壮的年轻后生相比,他肯定没法做到以一人之力造反的地步。论财力,尽管因为他的勤快,他不是村中最穷困的,但父母给他留下的田地并不多,他一个人能打理过来,也就意味着,收成也并不能让他积攒下多少积蓄。
就在他处于崩溃的边缘时,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出现了。
并不是村长女人又作什么妖,加大了给他的压力。而是村中一个和顾言年纪差不多的后生,那人倾心村长女儿已久。所以,顾言作为他心中的情敌,自然是其最嫉恨的对象。
之前,日常给顾言找麻烦的事情,他也是最活跃积极的一个。
这段时间以来,心中积蓄着压力和狂躁情绪的,并不只有顾言一个。这个人也是一样,只不过,这人心中积累的,是对顾言的仇恨和恶意。
这人,心中对谋害的想法,早就冒出来不止一次两次了。而且,一次比一次更狠,一次比一次实行的欲望更加强烈!
从一开始幻想自己获得神力,大发神威,当着村中人的面,将顾言狠狠痛扁一顿,然后村长女人见识到自己的英姿,对自己投怀送抱。到后来,如何用打断骨头、挑断手脚筋之类,他能想到的残忍刑罚手段,折磨顾言以解他心头之恨。
一直到最后,一个真实可行的,谋杀顾言的计划,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形。终于,这个人,冲动战胜了理智,打算付诸行动了。
他为了壮胆,还特意喝了酒。对于这些较为贫穷落后的偏僻村庄的人来说,酒水这种需要消耗大量粮食来酿造的东西,哪怕只是明明质量、做工很粗糙的水平,都依旧属于奢侈品。
这人忍着肉痛,咬牙买酒喝的微醺。顺便,将为了此行动,花了这笔钱的帐,也算在了他要谋害的目标——顾言身上。从而,更加加深了他对顾言的仇恨。
于是,酒壮怂人胆,恶向胆边生。这人按照自己那破绽百出的计划,将顾言约到了偏僻小森林里,一条小河边。
如此粗陋的计划,如此令人啼笑皆非的借口,如此昭然若揭的不怀好意。顾言自然是看出来了,但他还是跟着对方走了。
因为,对方只有一个人。他虽然不能确认对方要带他去的地方,有没有藏其他人。但他知道,村里其他汉子都在,其他地方不可能还藏着人。
至于,对方有没有可能,约了外面的其他人。他也不怕,因为这个人,一方面,按照顾言的了解,这人大概率没有这样的人际关系。另一方面,他又不是真的任人呼来喝去的哈巴狗。
那人要带他去什么地方,他半路意识到不对还不能停下来吗?
这段时间,顾言也忍够了。他觉得自己需要发泄一下,不然自己真的会崩溃。这个人,不就是送上门的出气筒吗?
首先,平时顾言不敢反抗招惹村中其它找他麻烦的汉子,主要是因为那些人都抱团在一起。他寡不敌众,可眼前这个,就只有一个人,而且还是出了名的小菜鸡。顾言的战斗力,虽然不强,但他自信能教训这个人。
而且,顾言他也是有备而来,他口袋里,装着一块趁手的石头。他不会用石头把对方砸出个好歹,毕竟他还是有分寸的。但用这块石头作为武器,让这个人知道知道什么叫叫做痛苦还是够了的。
在顾言眼中,这个人必然是想引他到偏僻处,然后出手教训自己。但谁是猎物、谁是猎手还说不定呢,他又何尝不想教训这些人?
只不过,他是没有预想到,这个人并不是仅仅只想教训自己而已,而是想要杀了他!
当两人已经进入僻静无人处时,那人还没有停下,他的目的地是森林里的小河边。但现在,他们还只是刚刚到达森林入口。
可顾言此时却是站住不动了。那人又走了一会儿,注意到顾言没有跟上来,他转头看去。结果就看见,顾言冲他扑了过来,面露凶狠愤怒之色,手中还攥着一块石头!
这人吓了一大跳,微醺的醉意都被吓醒了。他连忙躲避,结果脚下绊到树根还是什么东西,向后仰倒,摔了个屁股蹲。
还没等他揉着屁股喊疼,顾言就已经扑上来了。两人扭打在一起,在地上翻滚。两人都没有学过什么拳脚功夫,打起架来毫无章法。两人,就像是缠在一起扑打折腾的八爪鱼,看起来颇为滑稽。
但下一刻,场面就变得不好笑了。
想要谋害顾言的那人,自知自己战斗力不怎么样,但杀人这种事情,又不可能告诉其他人,让别人帮忙。于是,他干脆就弄来了一把小匕首,以此为底气,他觉得自己有刀在手,就不信还打不过手无寸铁的顾言。
顾言的确手无寸铁,但他手里有那么大的一块石头。他原本并不想真的伤人,给点教训就够了,要是真的把对方砸出个好歹,自己吃不了兜着走,最终吃亏的只能是本就成为众矢之的的自己。
搞不好,村长女儿还会以此为突破口,借着为自己摆平麻烦的事情,让自己欠下人情,然后不得不屈服入赘。
但现在不同了,顾言彻底看明白了。这家伙要带自己去的地方,根本就不可能藏着其他人。因为,这家伙根本就不是想揍他一顿,给他教训。这家伙完全就是奔着杀了他,要他命去的!
这一刻,积蓄已久的怒火终于爆发。是可忍孰不可忍,顾言又不是真的窝囊软弱,他只是因为有所顾忌,被迫无奈罢了。现在,别人把刀放在他脖子上了,都已经要他死了!再好脾气的人,都无法忍受!
积压已久的怒火,在这一刻集中爆发,使得顾言双目充血,有些冲动上头,丧失理智。他突然爆发出来的那股凶戾、怨毒、仇恨的骇人杀意,也将对面的人给震住了。
就在这人被吓到,暂时失神的片刻,顾言猛然卯足了力气,将手中石头朝对方脑袋砸去。这块石头,差不多有顾言的手掌大,顾言捏在手里,整个手掌只能包裹住其一半。另一边,便是露出来,用来拿在手中砸人的撞击面。
这块石头的体积挺大,重量也不小。再加上,顾言这一下是爆发了全力的投掷。对方反应不过来,躲闪不及,被正中脑门。
这一下,直接就将对方砸倒在地,没再爬起来,甚至都没有继续有所动作了。顾言上去查探,发现没死,只是伤的不轻,直接就晕厥了。
顾言当时虽然心中有点惊慌和不安,但更多的,还是被愤怒怨恨所占据。于是,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抢过其手中的匕首,将其拖到森林更深处,原本那人计划带顾言去的那条小河旁。
顾言用匕首割断他的脖子,将其抛尸在河中。他洗干净匕首,将匕首收了起来。
事后,就算他冷静下来了,他也并没有因为他的举动,而感到后悔,愧疚。在他眼中,是对方先动了杀害他的念头,他不过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他不反抗,他不反杀,等着别人杀了自己吗?
也正如此,顾言终于下定了决心。这件事,他无法保证,会不会被人发现,查到他头上。总之,他必须离开了,这里是呆不下去了。他如今的处境,无论他杀没杀人,他最后的下场都不会好。
于是,他连夜收拾一点可怜的家当,跑路离开了村子。开始了他的背井离乡,流浪冒险的旅程。
当然,在离开之前,作为报复,他还给村中人留下了些麻烦。他在村长家的田里放了把火。
庄稼是农人的命根子,这一把火,虽然因为及时被人发现,救下了部分。但损失也不可谓不大,足够让村长家心疼很久了。
这也算是,给那个将他害到如此境地的女人的最后一封信。信的内容很明显:“你让我恨之入骨,我又如何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