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清玄深吸一口气，刚朝前踏出一步，一柄飞剑就在后方急速掠来，抵在她的喉头之上。
千清玄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心有余悸的望着那柄飞剑，不由得吞了口口水。
顾清枫慵懒的朝着这边走来，“千清玄，咱俩之间打一场？”
顾清枫拍了拍古小天的肩膀，投递去一个眼神，没有多说什么。
有些事情，即便说了，在此时也不见得能有什么用。
本来都不是婆婆妈妈的人，古小天点了点头，立即穿过千清玄，朝后奔去。
千清玄看向顾清枫，冷笑道：“你真以为你能拦得住我？”
她极力的保持着自己冷酷的表情，但眼神中的那一丝担忧始终是掩盖不了的。
顾清枫见此，哈哈大笑道：“千清玄，都是交手这么多年的老朋友了，这时候过过嘴瘾，还有意思吗？”
千清玄微微张了张嘴，也是一番苦笑。
的确没有什么意思。
顾清枫手指轻微一动，那柄抵在她喉头上的飞剑便就回到顾清枫身边，握住剑柄，顾清枫啧啧两声，感慨道：“我和他之前永远不可能分出生死的，或许这就叫命中注定？”
千清玄问道：“你什么时候也开始相信命运了？”
顾清枫叹道：“有时候是没办法的事情，即便我走出了那一步，也摸到了那传说境界的门槛，但始终只是摸到而已，连跨过去的资格都没有。”
千清玄微微一愣。
传说的境界。
她倒是有一次听起秦青麟提到过。
那个境界，名称鬼神。
千清玄曾偷偷翻阅过古籍，但却一无所获。
因为那个境界实在是太过神秘了，让她不经怀疑，鬼神境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现在顾清枫都这般说了，她才确信，这东西绝非杜撰出来的。
千清玄担忧道：“那你觉得谁有机会问鼎那个境界？”
顾清枫摇着头，笑道：“这种事情怎么说的准呢，也许是秦青麟也说不定。”
千清玄嘴角一撇，冷笑两声。
顾清枫话里话外的意思其实还是很明显。
就连他都不认为秦青麟有机会问鼎。
“难不成你认为你师弟有机会？”
古小天现在不过是武尊而已，连求败都未到达，与那传说境界更是相差两道天蛰，如果秦青麟都未有机会，古小天又怎么可能有？
顾清枫一摊手，反问道：“他带给过我们多少惊喜？”
千清玄一愣，仔细想了想，好像确实不能以常理来看待古小天。
顾清枫目光飘向远处，淡淡道：“若是他真能做到，你我也都算见证者。”
千清玄顺着目光而去，心中开始无限祈祷。
祈祷着古小天千万别因此，突破到那个境界。
……
……
古小天凭着记忆来到那处花圃。
秦青麟早已换上了一身白衣，站在了那座花圃之前。
花圃之前，古小天停下脚步，与秦青麟不过十余步的距离，相互对视。
两人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至于两人是为何而笑，大概只有自己知道了。
秦青麟缓缓吐出一口气，以一种平和的语气说道：“我好似说过，若你来这村子，我会杀死所有人。”
古小天回应道：“不论如何，总归还是来了。”
秦青麟重复道：“总归还是来了。”
他回头望了一眼花圃，那朵永不凋零的花，此刻比以往更加娇艳。
秦青麟轻声道：“我早就说过，我们之间必有一战。”
古小天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已将剑缓缓抽出，紧握手中。
“就这么着急吗？”
秦青麟微微一笑，依旧双手背后，平静道：“你和我这一战，大抵就是宿命的一战了，总归想让你知道一些东西。”
以秦青麟的性格，大战在前，其实他也不愿意多说一句废话。
在他眼里，永远就只有胜负，没有那些杂七杂八的口头语。
但今日不知为何，他却想要说一些东西。
大概是见到古小天，觉得有些事情，惺惺相惜？
从根本上来说，两人才应该是一路人。
顾清枫虽与他不相上下，甚至在武道之路上，比他走的更快一步，但终归不会是一路人。
原因还是那个原因，顾清枫想停留在人间。
秦青麟问道：“听说过鬼神境吗？”
听到这三个字，古小天便想起了董六爻当初对他说的那些话。
求败之上，即为鬼神。
古小天点了点头，对方继续说道：“千百年来，鬼神好似一直是个传说一样，所有人都认为那是杜撰出来的一个境界，究竟如何才能被称之为鬼神，在这些年头里，我也仔细想过，如何才能去那最高处的风景看一看。”
说着，秦青麟突然伸手一探，带起一股强烈的气机，花圃里，那唯一一朵花被连根拔起，从土地中拔出，落入他的手中。
看着这朵娇艳的花，秦青麟继续说道：“我想了许久，其实一直不太有答案，毕竟那个境界，我也没去过，哪怕是能猜想出来一些东西，但大抵也只是猜想而已，至于是不是真的，从未去验证过。”
古小天问道：“这与我何干？”
秦青麟说了一大堆关于鬼神境的东西，但其实有用的内容并没有多少，只是话里话外似乎都无比向往着那个地方。
秦青麟将花轻轻攥在手中，冲着古小天微笑道：“自然是有一些关系，你与我之间，会有一个人，去那山顶看看。”
古小天眉头一挑，这什么意思？
他很清楚他现在的境界在哪里，距离求败，也都差着一步，何谈鬼神。
这一战，如果可以的话，古小天是希望能够在拖一下，最起码拖到他越过眼前那道天蛰，来到求败。
如此一来的话，自己的胜算也便能多出几分。
但奈何时间上来不及。
古小天虽感无奈，但也做好了视死如归的打算。
人生自古谁无死！
就如同赵琦行的那番话一样，做了便就做了，千万别后悔。
秦青麟将花缓缓举起，放在自己眼前，盯着那朵花道：“这朵花亲口告诉我，鬼神并不是传说。”
古小天皱起眉头，撇了撇嘴角，实在是疑惑不已。
这完全不像是秦青麟的风格。
现在的秦青麟，完全可以用两个字来形容。
魔怔。
其实秦青麟自己也清楚，在他得知了鬼神真的存在之后，是有些魔怔起来。
之前的他，不过是想登临天门，成为仙人罢了。
可自从回到绿洲村之后，他便一直对着那朵花。
在外人看来，秦青麟只不过是对着一朵花发呆，但只有秦青麟自己才清楚，他一直在与那朵花交流。
当知道仙人之中也要排分座次之后，他便有些心灰意冷。
他原本以为，登上天门，便是万事大吉。
而他，也终将成为这百年来又一个登上天门的人。
可鬼神境打破了他原本的梦想。
仅仅是登上天门，成为仙人，这够吗？
对于秦青麟来说，显然是不够的。
要做便做那最强的人，登上天门之后，依旧屈居人下，这样的仙人究竟有什么意义？
秦青麟揉着脖子，语气平静道：“古小天，你不想去山顶看一下吗？”
古小天犹豫片刻，摇了摇头。
这是他第一次选择了拒绝。
以往当别人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一定会说，想去。
秦青麟苦笑道：“你变了，我也变了。”
“罢了，既然你没兴趣，那我便替你去看一看。”
“古小天，我当初定下过承诺，你若敢来，我定让你有来无回。”
“这一战，我会问鼎鬼神，而你就是我问鼎鬼神的最后一块踏脚石。”
古小天目光一凛，眼神中喷涌出战意。
此刻的秦青麟，已经将那朵花放进了自己的兜中，朝着天幕一扯，拉出一柄长枪。
下一刻，云海翻涌。
只是仅仅几息之间，秦青麟便已经到了古小天身前，随后长枪一挑，在天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
弧线美丽，但内里的气机则更为恐怖。
古小天大惊，赶忙挥出一道剑气，拦下那一枪后，朝后掠走。
“跑的掉吗？”
秦青麟不屑的嘲讽着，又是一枪朝他刺去。
长枪犹如一条巨龙一般，在此刻发出龙吟之声。
秦青麟第一次出手，就与以往不同了。
他与顾清枫交手，前面几招，皆为试探，虚虚实实让顾清枫也有些琢磨不透。
不是他保守，只是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战斗风格。
可今日却异常不同，自出手那一瞬间起，他便不在像以往一样，而是能使多大力便要使多大力，恨不得就在下一枪刺古小天一个透心凉。
面对压了自己一头境界的秦青麟，古小天不得已，只能一退再退。
秦青麟长枪不断刺出，古小天一一应对，但皆是防御为主，另他大为恼火。
他口中不断讥讽道：“就这般实力，我之前真是有些高看你了。”
如果只是这样的战斗，秦青麟大概会无比失望。
因为完全没有意义。
他一直是单方面压制，丝毫感受不到一丝丝威胁，那又如何才能在逆境中抓到那微乎其乎的一丝机缘，从而问鼎鬼神。
古小天则是对这些讥讽充耳不闻，打从一开始他便已经清楚境界上的差距，几招下来，也确实让他感受到了一丝压力。
不过好在一切都按照他所设想的那般进行着。
渐渐的，秦青麟才反应过来。
他看似是一直压制，但其实这样的压制，作用并不大。
对方有好几次可以反击的机会，但却全部放掉了。
秦青麟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这才有些像话嘛。
这时候，他就得好好想一想，如何才能逼着古小天出手了。
……
……
那一方的战斗打的热火朝天，别处自然是能感受的到。
尤其是绿洲村的这些原住民们，尽管已经躲在了自家房里，但依旧能感受得到一阵猛烈的摇颤。
村民们大多都极为慌张，他们本就是井底之蛙，如今见到这般景象，都以为是世界末日到来，许多孩童更是被吓的哭出了声。
孩童哭哭啼啼的问着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那些当父母的，吞了吞口水，只是轻轻拍打着孩童的背部，却连一句保证都做不出来。
孩童的哭声越来越大，父母心中也胆寒不已。
恰恰在这个时候，这间房门被人敲响。
三口之家中的那个当家男子有些不敢开门，便立即捂住孩童的嘴，极力让哭声不再传出，却不曾想，门外又响起敲门声，之后只是一句像命令一样的话语，“开门。”
男子听得这声音熟悉，却又不太敢确定，凑到门边，故意压低声音道：“找谁？”
“小七，我是你大爷！”
乳名小七的男子微微一怔，这才缓了一口气，整个绿洲村里敢这样说话的，也只有一个人了。
门缓缓打开，正是那个将千清玄视作闺女的老人。
老人进屋之后，自顾自的走到水缸旁边，舀了一瓢水咕咚咕咚灌下后，擦了擦嘴角，就欲直接离去。
小七连忙拦住老人，不解道：“大爷，这外面地动山摇的，你就只是为了来找我这里讨口水喝？”
老人哈哈大笑道：“不然呢，难不成你想去看看？”
小七的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老人骂道：“这点出息，这种场面平时可见不到的。”
小七挠了挠头，不过心中的那股焦虑已经消除了不少。
“大爷，您说咱这村子是不是要被毁了？”
老人沉默片刻，感慨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阿。”
小七微微张嘴。
老人的言外之意，其实不过就是，村子到底在不在，已经不是他们能决定的事情了。
“如果村子真没了，我们可怎么办啊。”
小七对此很是担忧，他虽不及老人那样，在这个村子里活了一辈子，已是风烛残年，他此时正值壮年，真要是到外面闯一闯，找个养家糊口的营生其实没什么太大问题。
但有些事情，不光光只是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村里的人，并没有收入，但却从来不担心明天该吃什么，该喝什么，就如同方才那样，相互都会帮助，你上我家讨口水喝，我上你家拿根玉米。
真要到了外面去，一切都要用钱说话，让他们一时半会很难接受。
老人拍着小七的肩膀，轻声道：“你还年轻，即便出去了也有办法活下去。”
“老头子我活了一辈子了，身子骨也不如你，这村子若是真毁了，老头子我也想陪这村子去了。”
小七默然不语。
他认同老人说的话，但他不认为自己即便出去了，也能活的下去。
他轻声道：“大爷，若是这村子真没了，我希望到时候你能亲自下手杀了我。”
“还有我的家人……如果可以，我希望他们能死在我的后面，我怕我自己下不去手。”
即便是身强力壮的小七，最后也选择了与村子共存亡。
离开了村子，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活下去。
老人看着他，沉默了很久很久，缓缓吐出一个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