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楼站在那儿,低垂着眼眸,看不出她眼中收敛的或者流露出来的情绪。
她的心中也泛起了冷意,多年的相伴,她以为自己对东赫的了解很多,甚至是超过自己的,可是到如今,画楼才真真切切的看清楚,她跟本就不了解眼前的这个男人,若是了解的话,怎么可能最后害得自己落得如此的下场呢?
事实也是如此,画楼微微挑眉,看到了东赫嘴角的冷笑,带着一丝的自嘲,轻笑着说出了那句有意思。
画楼的心中堵塞,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驱使,她话语淡漠的回道:“皇上今日才清楚吗?这个宫中本就是一个大戏台,每一场戏的后面都会有一个很聪明的人,每一场都会很精彩!那么有意思的,奴婢的小小伎俩,又算得了什么呢?”
陆翊站在不远处,画楼的声音不高不低,却是正巧的一字不落的落入他的耳朵。
微微皱眉,难道面容相像的人,就连说话办事的态度都会相像吗?
东赫听到了画楼略带讽刺和情绪的话语,面色微臣,却不是那么的明显。
“可就算是如此的大排场演出来的戏码,还是被你一个小小的奴婢一眼就看穿,所以才会在一瞬间恼羞成怒!”东赫的话落,画楼微微蹙眉,难道东赫话语中暗指的是周嫤?
她微微勾唇,话语薄凉:“到底是恼羞成怒,还是欲盖弥彰,这一切都还要另说才知道,陛下以为自己猜得准么?”
“难道不是?”
“不是。”
“你倒是说说看。”东赫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冷声说道。
画楼始终是刚才的那副面容,缓缓的抬眸,望着东赫一字一句的说道:“奴婢说话只是说出心里的想法,还请陛下恕奴婢无罪!”
原本东赫因为这张脸多看了几眼,可是却因为最后的话语变了眼神的颜色。
他的脸色不悦:“你说,朕恕你无罪!”
“奴婢是想说,那个在陛下心中想成了恼羞成怒的人,她其实想的应该不是奴婢拆穿了那个计,而是自己身边人的背叛!”画楼说的不卑不亢,东赫的脸色阴沉。
“后宫中的女子,最忌讳的就是妒忌,不大度!”
画楼缓缓的仰起头,嘴角带着一丝嘲讽:“要是奴婢有心上人,也是希望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谁希望自己哎的人和别人分享呢?能容忍下来已经是不错了,可是偏偏是身边心尖上的人背叛,真是该死!”
说道最后,她的眼中都不经意的就泛出了冷光,那一丝的杀气,被东赫瞬间就捕捉到了,小小的宫女的眼中,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杀气?
东赫紧眯着眼睛,身上的气息骤然懂得就变冷冽了起来,就连站在身边的容嫔都已经感觉到了东赫的气息,微微皱眉,目光看向画楼,画楼并没有看她。
“对于这件事,你似乎是格外的在意?”
“不,奴婢什么都不在意,只是不想再午夜梦回的时候心不安睡不着,毕竟一条血淋淋的生命,就这样的消失在奴婢的眼中,奴婢做不到,不比陛下,厉鬼不敢接近您,而我们不一样,说不定一不小心脑袋就没有了,所以不会昧着良心罢了!”说道最后,她的眼神缓缓的飘向了别处,变得有些空灵,东赫缓缓的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片平常,并无异常。
“看什么,这么入神?”
“看外面,奴婢只是想到,很快就会有新人来了,不知旧人该如何活?”
其实很多的话就不该是她应该说的,可是她却装作无意之间就说了出来,谁知这句话说出来之后,东赫的脸色依旧是很难看了,似乎是下一秒就要问罪她,画楼急忙反应过来,笑意嫣然的说道:“陛下可要说话算话,奴婢只是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陛下说过恕奴婢无罪的。”
身侧的裴承恩和不远处的陆翊都纷纷的松了一口气。
“真不知道你小小的年纪怎么会那么多的想法?”
东赫听到她的话,缓缓的回神,淡淡的说了这样的一句话,说不出来是请还是重。
“没有经历过什么,但是故事听过不少,虽然真真假假的分不清楚,但是它总是消遣了世人,也要从中得到谨训,不然为啥要听故事?”画楼佯装轻松的说道。
容嫔没有插话,只是静静的立在一旁,听着画楼和东赫说着一些她们没有听懂的弦外之音。
她细细的琢磨着画楼的话语,她的每一句话都是细细敲磨之后说出来的,或许就是带着某种意思,是告诉陛下?还是告诉她?
容嫔细细的想着,此生她还没有害过谁?也没有背叛过谁?更别说对不起谁了!
“看来这些故事都对你有很多的影响。”
画楼敛眸:“当然了,特别是对于放着身边的小人,每一句话都是棉中的针尖,藏得严严实实,可是到最后却是悄无声息的就被杀死了,对于背叛了的,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我每一次都这么坚信着。”
东赫因为画楼的话,深深的陷入了沉思,画楼的心中泛着阴冷,东赫,午夜梦回的时候,你有没有看到血淋淋的沈画楼在找你,要你赔付她一条命!
你有没有会在某个时刻想起了她的脸,然后觉得心中不安?
你有没有会在某一刻心中觉得愧疚,觉得对不起她?
东赫深深的陷入了沉思,眼前的这个人只是长得像她而已,因为她的心是善良的,她会说,殿下,我们可以得到我们想到的一切,但是就算是如此,也不应该让无辜的人丧命!
她的心是悲悯的,虽然她是满腹的算计,对于背叛,她一直都会原谅,只是东赫不知道,最后背叛了她的人是自己的丈夫和姐姐,她会不会原谅?
沈画楼,你会原谅吗?你会吗?
画楼呓语:“不会。”
一句不会,似乎是东赫的幻觉,他猛然惊醒,目光中不可置信的望向她:“你刚才说什么?”
画楼微微皱眉:“陛下,奴婢没有说话。”
幻觉,他产生幻觉了。
可是仅是片刻之后,他还是收回了防空的心绪:“若是你最爱的人背叛了你,你会如何?”
“挫骨扬灰!”
这一句话,画楼是看中东赫的眼睛说的,她眼中的恨意,如同草原上的大火,越烧越旺!似乎就是要把一切都变成灰烬。
东赫在画楼的那一句话中怔住,挫骨扬灰!离开的那一瞬间,他说出抽筋剥骨的那一瞬间,暴雨倾城的傍晚,那一句若有来世,我定让你们血债血偿,挫骨扬灰!依旧是一遍一遍的回荡在耳边,所有的一切仿佛和眼前的这个面容重叠在了一起。
他的眼中充满了杀气,一把掐住了画楼的脖子,紧紧的捏着,似乎下一秒就要扭断了一般。
画楼的眼中冒着雾气,似乎是害怕极了死亡一般,泪水就缓缓的从眼角滚落下来了。
“你是谁?”东赫忽然间的骤变,吓坏了身边的容嫔和裴承恩,还有站在那边的陆翊。
画楼感觉自己都快不能呼吸了,虚弱的说道:“奴婢千姬。”
“你不是!你不是!说,你到底是谁?”
容嫔看着东赫凶恶的目光,心中害怕,却还是上前来劝阻:“陛下,她是掖庭的宫女,千姬呀。”
“滚开!”一个手掌推过去,容嫔一个趔趄,差点就摔倒,她怀着孕,停着一个肚子,再怎么着,也不能给推啊!
原本画楼的手是紧紧的想要颁开东赫的手的,可是看到容嫔摔倒的那一瞬间,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勇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啪!的一声响,只见一个红色的掌印就映在了东赫的脸上。
这一巴掌打下去,吓坏了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容嫔!
东赫也在这一巴掌中醒了过来,松开了画楼的脖子,她瞬间全身瘫软的就倒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脸色涨红。
她缓缓的起身,目光冷冽的等着东赫!
在这个皇宫中,第一个打了皇上的女人,来自掖庭,她叫千姬。~
裴承恩和陆翊都吓坏了,这个女人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吗?敢打皇上?
特别是裴承恩,他原本的心思就在画楼的动作中变成了渣渣,一点儿都不剩,这样的女人东赫不会把她留在身边的,可就算留下了,也不会是能够长久的,一个不懂得审时度势的人,注定了走不长。
可是这一次,裴承恩看走眼了。
画楼的这一巴掌打下去的时候,她已经想到了结局,可是那一瞬间,她的心中生出了无数的愤怒,那个孩子,也是他的孩子,难道只要不是沈青蔷生下来的都可以这样随意的践踏吗?
既然这样,那当初为什么要给?
就像她肚子中夭折的那个孩子一般,他不是死在敌人的手中,是死在了自己的亲生父亲的手中,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个事情更让人心寒的了。
画楼望着他铁青的面容,心中泛起一丝冷笑,这一巴掌,来得比预想中早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