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楼看着东华,最近的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都太多了。
沈家全家死了的那一天,画楼站在城楼上亲眼看着的,东华就站在不远处。那个时候,他不知道画楼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
总归,是好不了吧。
有些往事不再去提,提了也是伤神的。
如今沈家是没有在了,只是在哪深宫大院中还有一个女人,还有一个孩子,还有伤她最深的沈青蔷,而从始至终,沈家的这件事情上画楼都没有插手。她不问结局,也不问过程,只是把最初的一切想好了,东华安排好了,她都不曾过问。
或许是因为她的心中觉得不重要了,还是因为那个孩子?
东华没有问过,画楼也不曾说过。豆丸豆扛。
抱着画楼进了屋内。贺州弄来了炭炉,他把她放在了软榻之上,两人围着火炉,还有火炉边上温着的羊奶酒。
“这几天深夜外面变凉了,不要再外面,容易着凉感冒。”东华话语平静的说着,画楼微微勾唇浅笑。
看着那上面的羊奶酒袋。
画楼缓缓的就想起了第一次喝了羊奶酒,东华怀疑她的时候,时间过得真快。
那个时候她曾经想,恐怕她最后都没有勇气告诉东华她就是沈画楼,没有想到,这一切就像是梦一样,来得有些不太真实。
东华看着画楼的眼神,目光温热。缓声说道:“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迷?”
画楼抬眸望向他,回道:“没什么,这样的火炉让我想起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我小的时候,总是很怕冷,一有一点儿冷风。就瑟瑟发抖的,所以一到了这个季节,她就让宫人开始准备火炉了,每一天晚上我和她就这样的围着火炉。她给我讲故事。”
“都讲了些什么故事?你还记得吗?”东华看着画楼问道。
“有些记得,有些不记得了。”画楼神色有些恍惚的回道。
“你如今还记得皇奶奶,那也算是她没有白疼你一场,那个时候,我们这些皇子皇孙的,皇奶奶最疼你,感觉你才是她的亲孙女似的。”东华的这句话说了出来,画楼没有多想,倒是东华,恍惚的想起了东邑侯都不愿意告诉他的缘由。
其实,太皇太后为什么会把沈家的小女儿带到宫内,一直放在身边养着,守着,护着,没有人知道原因,就连东赫的父亲都不知道原因是什么。
画楼听着东华的话语,缓声回道:“其实我也不明白,大抵是觉得我可怜吧。”
“可这世间的可怜孩子那么多。”
“或许太皇太后和我最有缘分呢?也说不一定。”画楼说完,东华也笑着,缓缓的在她的身侧坐了下去。
画楼看着坐在身侧的东华,她如今只要是东华坐在身旁,她准是没有一个好的坐相的,缓缓的头一歪,就倒在了东华的身上,或者就靠在了东华的怀中。
一直到了深夜,阿九和半岑都还没有回来,画楼丝毫的困意都没有。
东华望着她,缓声说道:“画楼,有些事情我们是不是需要好好聊聊?”
画楼望着他认真的样子,仿佛知道东华要和她说的是什么一样,她抿了抿唇,沉思了片刻才回道:“好像是有些事情要说一下,恰好我也有事情要问你。”
东华是商量似的,说是不是要聊聊,而画楼直接来了一句,我有些事情要问你。
弄得就像是东华犯了什么事儿被画楼逮到了一样,让东华也看着她一脸严肃的样子心中咯噔了一下。
“你有什么事情要问我,你先问。”东华就像是心中没底一样,望着画楼说道。
画楼看着东华闪躲的眼神,微微的蹙眉:“东华,你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有。”
“嗯,那你要和我聊什么,我们聊吧。”画楼缓缓的起身拿过了两片小酥饼,一边吃着小酥饼一边很正经的问道。
东华蹙眉的看着她的样子,沉声问道:“你原谅沈青蔷了吗?”
画楼要了一口小酥饼含在嘴中,听着东华的问话,她没有停下来,而是一边吃着一边想着,随后问道:“为什么这么问我?”
“你若是没有原谅她,为什么又留下她?”
“你怎么就没有想到我留下她,是为了她死得更惨?”画楼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东华的心中咯噔一下,不是觉得她残忍,而是她始终都不曾放下,如今有了一个这样的答案垫底,东华便是知道恐怕这宫内的事情平息不了,她便是永远都放不下吧。
“那么东赫呢?”
听到东华问起东赫,画楼微微的蹙眉,目光平静的看着东华问道:“你想说什么?”
东华也是直白,直接说道:“我现在想的,无非就是你什么时候能够出宫来,我什么时候能够娶你,仅此而已。”
听着东华的话语,似乎是有着赌气的味道,看到画楼微愣的样子,东华的脸色微微一变,眸光也变了变:“沈画楼,你别告诉我你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和我成亲,要嫁给我。”
画楼怎么敢说她是真的没有想过,不是她不爱他,是她总觉得时间到了一切都会水到渠成。
良久都没有回答。
东华很显然就生气了。
抱起她的身子就放在一旁的软榻之上。
画楼急忙抱着他的胳膊,身子一蹭,就躺在了他的腿上。
“下去。”
“不下。”
“你说,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想过?”
画楼看着东华很认真的样子,她忽然感觉有点怕怕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心虚?
“我想是想过......”画楼说到一半,在东华那眼神的淫威之下,就继续说不下去了。
原本她是躺在东华的怀中的,如今东华气得不行,便不给她靠,让她躺在一边去。
画楼嬉皮笑脸的像个孩子一样耍赖,他不给靠就趴在他的背上,东华越想越生气,他一天忙着张罗这些事情是为什么?难不成还真的想要忙着去做皇帝吗?他只是想着等到宫内的一切事情都结束了,她的心事也料了,这样的话她就可以毫无牵挂的出宫了。
而她,却是一点儿心思都没有放在他的身上啊!
“你想过什么?”东华冷声问了出来,画楼微微蹙眉。
“我什么都没有想过,我是不是这样的回答你比较满意?”画楼也忽然间就语气一变,从东华的背上下来了,赌气坐在一旁。
“我满意,我什么都满意,你生什么气?”东华看着她一脸生气的样子问道。
画楼瞪了东华一眼,随即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说道:“我哪有生气?”
“你看你,哪有没有生气的样子。”
画楼也是得理不饶人,指着东华也就说道:“要看脸,先看你的,明明就是你先生气的。”
贺州站在外面,听着屋内这俩主子来来去去的折腾这几句话,沉沉的叹了一口气,都是孩子的爹娘了,还是这样的孩子气,以后可如何是好?
东华看着画楼的样子,贺州端着茶走了进来,看着东华说道:“爷,姑娘和你的年纪加起来,快比我这个老人家都大了。”
画楼没有说话,东华看着贺州淡淡的说道:“贺叔,就你话多。”
而贺州也不怕东华的样子,沉声说道:“人啊,年纪一大就罗嗦。”他一边说着一边就朝外面走了出去。
画楼看着东华也赌气的样子,沉声说道:“怎么,你这一生就只是准备把我娶了?其他就没有什么事情了?”
东华很不要脸的回头看着画楼说道:“可不是把你娶了就好,其他的,就是赚点银子养好你们娘俩,还有什么事情吗?”
听着东华这个没出息的言论,画楼是差点就把眼珠子掉出来了,脖子都伸得老长。
“没有其他想要做的事情了?”画楼继续很严肃的问道。
东华拧着眉头想了半天,淡淡的说道:“娶了你之后,你想做什么,那咱们就去做什么?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还真的有一件事情很想完成的。”
画楼颇为好奇的想要知道,这安王爷的大志是什么,没有想到他臭不要脸的在她的耳边说,想要多生几个孩子!
听着这话了,画楼差点就憋气了。
没有办法,画楼沉声问道:“你不想当皇帝了?”
东华微微的皱眉,随后说道:“谁说我想当皇帝的?”
“那你不想当皇帝,那个时候你......”画楼的话到嘴边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那个时候,她是太子妃,东华总是和他们作对,手中又还握着兵权,可不就是怕他要夺位吗?以至于先帝那么忌惮他,东赫那么恨他。
东华看着画楼欲言又止,沉声说道:“那个时候,我喜欢的女人嫁给别人了,我心生不悦!”
说起这些往事,画楼觉得有些心酸,但是看着东华如今这个别扭的样子,笑着说道:“哟,安王爷,您可真任性。”
东华抬眸看着画楼,她的眼神微微的闪躲,分明就是话不由心。
东华一下子就把她拉了过来,定定的看着她沉声说道:“你怎么这么没良心,本王栽在你的身上了,你就这么想笑吗?”
画楼微微的摇头。
就在东华欲要继续说什么时候,画楼猛然的起身,直接吻上了他的薄唇,只是蜻蜓点水式的便离开了来。
东华静静的看着她良久都没有说话。
画楼望着他说道:“我以前总在想,你是不是要当皇上,而最近又一直都找不到合适的机会问你,如今你要是说你不当皇帝的话,那等周嫤的事情完了,我们就成亲,安王爷,你现在可以去准备娶我了!”她说得很认真,那么静静的跪坐在他的面前。
东华望着她,她整整的小了他那么多岁,什么事情都是想要思虑周全,问句话还想着什么时辰合适,什么时辰不合适,让他总是莫名的觉得心疼。
“你以后要是想和我说什么,不论是什么事情,任何时候都可以说,都可以问,不用看时辰,不用看情况,不用考虑什么。”东华缓声说完,画楼嘴角的笑容静静的凝住。
她沉默了片刻之后点了点头,说道:“好。”
那一天晚上,两人都没有睡着,只是静静的躺在那火炉边的软榻之上,平静的说着话,画楼和东华说着那些年太皇太后说的那些故事。
那天晚上,半岑背着阿九回了他们住的庭院,并没有回王府来。
晋央一个人在家中,看到半岑背着一个人走了进来,她并没有急忙的迎了上去,而是快速的躲了起来,想要看看哥哥带回来了一个什么样的姑娘。
她躲在屋顶上,掀开瓦片看到了屋内坐着的姑娘,心中只是觉得很漂亮,还想要继续观察一下子的时候,就听到了半岑说道:“还不下来!”
阿九听着半岑的话语,想着藏在屋顶上的这个人,微微一笑。
晋央听到了半岑的声音,迅速的就从屋顶上下来了,推开屋门走了进来:“我就说怎么深夜了都还不回来,原来是带着嫂子回来了。”
阿九听到这个声音,脑子嗡嗡的一阵,缓缓的抬眸,看到了晋央的面容,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惊愕的样子,被半岑看到了眼中,只是阿九深知,眼前的这个姑娘和无数年前的那个不是一个人,所以她迅速的就收回了惊愕的神情。
只听半岑说道:“别乱说话。”
晋央进门的时候,看着阿九坐在那儿的样子,微微的蹙眉,总有着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袭来,仿佛是曾经见过一样。
“咦,我们是不是以前见过?”晋央看着阿九说完,阿九也笑道:“我也感觉我们似乎是见过,或许是缘分呢。”
说来也奇怪,晋央对阿九的感觉很好,并不是因为半岑,而是单纯的感觉。
所以明明是半岑背回来的人,一晚上都被晋央拉着问东问西,到最后晋央还要拉着阿九一起睡。
阿九只觉得有些不好,毕竟她的身子凉。
最后阿九和她说了,她的身子冰凉,怕她晚上睡不暖和,所以还是分开睡,一整天晚上,阿九和晋央都在说话,明明才是初见,可是躺在同一张床榻之上,晋央问什么,阿九就回答什么,阿九问什么,晋央就回答什么,就像是两个人都毫无戒备一样。
天亮了,贺州让厨房做好了早膳,画楼和东华正在吃早膳的时候,阿九回来了,一脸的开心样子,画楼蹙眉,这样子的阿九,她倒是还从没有见过。
“什么事情,这么开心,笑得合不拢嘴?”画楼一边给她碗筷吃早膳,一边问道。
阿九看了看画楼,又看了看东华,沉声说道:“我遇见一个熟人了。”
东华皱眉,还从不知道阿九还有熟人,画楼一脸疑惑的看着她问道:“和你的年纪一般大?”
阿九急忙摇头说道:“不是,是转世之后的她,虽然她不记得我了,可是我们很投缘,就像那个时候一样。”
她开心的说着,而画楼却是满脸的愁绪望着她,别人都转世投胎了,而她还依旧执着的等着一个不可能等到的人,难道她不觉得难过吗?
看着她这么开心,画楼终究还是没有把已经到嘴边的话语说出来。
“你说了半天,还不知道你说的是谁?”画楼看着她问道。
她分明是很开心很开心,望着画楼说道:“半岑的妹妹,晋央,她和那个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画楼轻轻的拉她坐下,说道:“你还是吃早膳吧,是半岑的妹妹就好,以后多喊着一起玩就好了。”
曾经的时候,他们谁会相信什么前世今生,谁又会相信什么借尸还魂,而如今,什么都在她们的身上上演着,所以那一切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也觉得就像是平常事情一样了。
画楼他们在外面遇刺的事情,并没有被传开来,只是东赫还是知道这个消息的。
回宫之后,东赫说让她们以后出宫的时候身边多带几个人,画楼只是应着,不曾多说什么。
如今,画楼看着这皇宫,似乎她随时都可以离开了,只是周嫤的事情,她还是要帮着她把一切都弄好,不然她离开也不安心。
太后怀孕之后,东赫并没有很快的就对太后做出了了断。
似乎,就如他所说的,就算什么都不考虑,也还得考虑一下东忱不是吗?
有些日子没有出宫,也没有见到东华,天色刚刚黄昏的时候,东华是因为找东赫有事所以进宫来了,顺便过来看看她。
四周都没有人,东华看着她细碎的头发,轻轻的伸手给她挽了挽,缓声说道:“在这宫内好好的,我过些日子进来看你。”
画楼望着他说道:“放心吧,我好好的。”
“阿筀最近天天念叨你。”
“只有阿筀想我吗?”画楼看着他调皮的问道。
东华看着黄昏的晚霞,又看看她俏皮的面容,在她的额头轻轻一吻:“好吧,我承认,我比阿筀还想你。”
画楼和东华都不曾发觉,在那个黄昏,柳晨曦站在那岔路口,差点气晕了过去。
去甘泉宫避暑的时候,东华忽然说不去了,她那个时候听说东华的身边有一个女人了,她想过千万遍东华身边的女人是谁?长什么样子,是不是什么样的天香国色?她想过千万遍到时候她见到那个女人要做些什么?
日日夜夜的想着,想着这么多年,东华的身边都没有其他的女人,只听说他救了沈画楼,然而沈画楼已经走了,她以为威胁就走了。
不曾想到,不曾料到,她日思夜想怎么对付的女人,竟然就在自己的身边。
站在那黄昏里,画楼满脸的笑容送走了东华,而柳晨曦却是恨得全身都是颤抖着的。
她一直以为,慧妃是一个喜欢东赫的人,所以在这宫内和沈青蔷各种不对盘,没有想到,她竟然和东华在一起了,而且远远的看着,东华对她的举动甚是宠溺。
这一切,就像是一阵龙卷风一样,瞬间就把柳晨曦全身都卷袭了,差点就窒息。
特别是想起那个时候,她让她帮忙开一副不能怀孕的药方,药方开给她了,也交代她少服用,可是她服用得时间有些久了,导致她以后再难怀有孩子,而且,又被沈青蔷下毒,她的身子已经跨了!
从那一刻,她恨画楼,恨不得把她碎尸万段!
而画楼,却还全然不知,就这样不知不觉中,这宫内又多了一个敌人。
沈青蔷那儿,画楼也好些日子都没有听到消息,反而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迎来了柳晨曦,她的到来,让画楼微微的皱眉,一直以来,柳晨曦是谁的人,画楼不清楚,只是那一次她让她帮忙给一个不能怀孕的药方子,画楼倒是记忆犹新。
画楼还不知道柳晨曦来的目的,而那边柳晨曦却是带着熊熊的怒火朝画楼走来。
她的身后,没有带任何的宫婢,画楼看着她从回廊里缓缓的走了过来,盈盈一握的身子,带着说不出来的羸弱。
茹央看着走来的柳妃,微微的行礼缓声说道:“奴婢参见柳妃娘娘。”
柳晨曦看了她一眼,淡淡的说道:“起来吧。”
画楼坐在那长椅之上,看着柳晨曦嘴角那怪异的笑容,微微的蹙眉,随后也对着茹央说道:“泡两盏茶过来。”
“是,娘娘!”茹央离去。
柳晨曦走到了画楼的面前,缓缓的福了福身子说道:“臣妾参见慧妃娘娘。”
画楼微微的皱眉,随即舒展开来,毫无痕迹:“柳姐姐快起来吧,你的身子还不好,怎么就出来走动了?”
“就是因为身子不好,所以才想着出来走动走动。”她说着缓缓的坐在了画楼对面。
茹央端来了茶,一盏放在了画楼的面前,另一盏缓缓的递给了柳晨曦,话语恭敬的说道:“柳妃娘娘请用茶。”
柳晨曦缓缓的端过了茶盏,而画楼细细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似乎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又似乎是有点不一样。
就在此时,身后忽然传来了周嫤清脆的声音:“怎么你们两个人约着吃茶,还不喊我的。”
画楼见周嫤来了,随即笑道:“即使不喊你,你还不是来得既准时又快的。”
而柳晨曦则是回头看着周嫤笑道:“以前也不见你喜欢上谁宫内去吃茶?难道是慧妃娘娘这儿的比较好?”
周嫤看着她嗔笑了一声:“难道去你哪儿去得少?看你说得这么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