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沈璐是被一阵阵电话声吵醒的。
沈璐眯着眼摸索着枕头旁边的电话，她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艰难的睁开半只眼睛，露出一条缝，瞄了眼来电的人是谁后，才放心的接起了电话。
“喂。妈~”声音懒洋洋的。
电话那头的沈璐妈责怪道：“喂，璐璐啊，你看看现在几点了，你忘了昨晚答应妈妈什么了吗？”
沈璐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十点四十五。
完了，睡过头了。她昨晚被顾叶明搞得心烦意乱睡不着，直接就失眠，半夜三点多才睡得着。
沈璐赶紧从床上爬起来，“对不起啊妈，我昨晚睡太晚今天睡过头了，我现在就换衣服过去。”
说完就猛地打了一个喷嚏。
“今天风有点大，多穿点衣服带好帽子和围巾。”沈璐妈叮嘱道。
“对了，等下你出来就骑妈妈的电动车，昨晚给你充好电了。”
沈璐边换衣服边说：“嗯？那你早上怎么出去的？”
沈璐妈那边有点吵，沈璐听不清对方说的话。
“我说，我昨晚开三轮车回来的，今早又骑出去了。”沈璐妈又大声的说了一遍。
“饭桌上已经给你煮好面条了。吃完再过来，不能饿肚子。现在估计都凉了，自己拿去热一遍再吃。”
沈璐换好衣服后说：“知道了。”
换完衣服洗漱好刚好是十一点，沈璐向来不爱化妆，素颜朝天出门，也不会纠结穿搭问题，出门速度很快。
经过客厅的时候，沈璐走过去看着饭桌上的一碗鸡蛋清汤挂面。上面还铺着一层葱花和香菜。
沈璐无奈叹了口气，认命似得坐下来把葱花一颗颗挑出来。
沈璐妈有个沈璐难以忍受的点，她经常记不住沈璐的喜好，就连沈璐鼻炎过敏原是牛奶蛋白质，喝不了牛奶，一喝就头痛。这个沈璐妈也记不住，十几年了。偏偏还就是沈璐讨厌吃什么她就买什么。沈璐不吃的话就说她挑食，又赖沈璐没有跟她说过自己不喜欢吃这个。
沈璐边想边无奈摇头，快速干完这碗面。即使她不喜欢吃面食。沈璐几乎所有讨厌吃的东西都慢慢被沈璐妈制服了。除了葱花，那是她怎么也忍不了，难以下咽的食物。
年底的冬天真是越来越冷了，冷得让人难以忍受，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冻结了一样。寒风刺骨，呼啸着吹过，打在脸上就像刀割一样，让人瑟瑟发抖，手脚冰凉，连呼吸都感到困难。沈璐赶紧裹紧帽子，扎好围巾，带好手套即刻出发去沈璐妈的水果店。
精明能干的沈璐妈开了一家小小的水果店，做点水果生意，沈璐妈是有点生意头脑在身上的，经营了一年多，也能养活自己。靠着店铺开始慢慢攒钱，虽然不多，一点一点来，还是可以存到万把块。说是给沈璐将来的嫁妆。沈璐笑她瞎操心，她是不会用沈璐妈的钱的。
母女俩还因为这个争执起来。房租费用问题。
沈璐提出主动承担房租费用，沈璐妈坚决不肯，沈璐非要给。两人死犟的就像一头不屈的驴，谁也不肯让步。最后沈璐找到了房东的联系方式，一下子付了一年的房租，又叫房东以后只收她给的房租。
沈璐妈得知后，又要把房租转给沈璐，沈璐无奈，只好这么跟她说：家里房租我来付，店铺房租你来付。你一个月付两个房租，吃得起吗？再说了我现在又不是没钱。知道你担心沈成风的医药费，放心吧，还压不夸我。
沈璐妈自己其实也压力大，她只是觉得这样对不起女儿，奈何自己也没什么大本事，只好应允，然后省吃俭用的把水果店经营来的钱全都存下来留给沈璐结婚用。虽然她家里是没什么钱，但也不能让自己的女儿受委屈，不待见。
幸好店铺离家里不远，否则苦的只是沈璐妈。沈璐顶着寒风，骑着破旧小电驴十几分钟就到了。
一开始店铺的位置是在集市里面的商铺里，里面全都是卖水果的小摊。后来又搬到了外面的街边路上。沈璐妈说是这里同行竞争对手少，地段位置又比较好卖。果不其然，换了现在这个位置后，生意明显比之前的好了很多。也许是将近过年时节，沈璐一来就看到了不少人围在店铺前买水果。
沈璐把电动车停好后，抬头一看，她又看到了上次那个男人，同样的，也是在沈璐妈的水果店里。这已经是第三次了。沈璐几乎每次来这里都能看到他和沈璐妈有说有笑的。
男人年纪看着和沈璐妈差不多大。行为倒也正常，没什么过分举动。
等沈璐走进店里的时候，男人又冲她礼貌的笑了笑。沈璐没理会，没给一个眼神给他。低着头，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的帮忙把被弄乱的苹果一个个摆好。
见沈璐这样，男人尴尬的对沈璐妈笑笑，识趣的走开了。
“哎哟喂，老板娘，这是你女儿？？真漂亮哦！！啧啧”一个女人突然咋呼道。看样子是店里的常客。
沈璐妈不好意思的笑笑，“是啊，我女儿，漂亮吗哈哈哈还好啦。”
女人围着沈璐凑近看，啧啧赞叹的说：“漂亮，漂亮。你有福了啊老板娘，有这么漂亮优秀的女儿。”
在店里被人这么直白的盯着，沈璐早已习惯，虽然不适，但还是会对对方微微一笑。
沈璐妈听得心里乐开了花，又给了那女人多几个橘子。两人开始讨论起沈璐的婚姻大事。
对此沈璐已经见怪不怪，每次来店里总会有那么几个咸吃萝卜淡操心的人。
等人都走后，沈璐才走到收银台前，冷着脸问沈璐妈，“这男的是谁？为什么经常看到他在这里，还跟你有说有笑的。”说话的时候，沈璐还往男人那边看过去，男人正在卖力推销店里的草莓。一个劲的笑着说好吃。
沈璐妈忙着算账单，随口敷衍道：“哎呀，这个嘛，是一个很好的叔叔，这个店铺就是他帮妈妈盘下来的，花了不少功夫呢。平常你不在的时候，也是他帮妈妈搬货进货送货啥的。”
沈璐已经听出七八分了，侧着头盯着沈璐妈的脸看。很明显的，沈璐妈的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容。可能是因为生意好，也可能是因为那个男人，不过沈璐妈就是天生的笑脸。
“所以他还负责帮你卖水果？你给人家工钱了？你新招进来的老年员工？”沈璐继续盯着那男人，靠在沈璐妈的旁边继续盘问。
沈璐妈忙着的时候通常不会跟人认真说事，譬如现在。客人多，又要送货。沈璐妈面对沈璐的疑问充耳不闻。
店里人多耳杂，沈璐妈凑近沈璐低声说：“哎呀，妈妈晚上在跟你说好吗，你想知道什么妈妈全都告诉你，也会遵从你的意见。你不愿意不支持的事，妈妈坚决不会做。放心好了。好了，我现在要去送货了。大概一小时后回来。帮妈妈多卖点水果，我女儿这么漂亮，肯定很多人来买的。”
说完也不理会沈璐作何反应，开始往三轮车里一箱箱的搬水果。那个男人也跟在后面帮忙搬。等四五箱水果都搬完后，两人又一起坐上三轮车去。
沈璐仰着头还想多看几眼，被来买水果的客人给喊回了神。
沈璐只好作罢，开始给客人称水果算钱找钱，忙完后，等再次抬头，三轮车已经不见了踪影。
算了，今晚再回去问她，沈璐心里琢磨着。
一直等到下午两点，沈璐妈才开着三轮车回来。沈璐妈下车后，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好像是沈璐妈在给男人交代些什么。不到两分钟，男人又把三轮车开走了，车子看上去有点磕磕绊绊的。
“哎呀。卖得多少了呀，我的宝贝女儿。”
沈璐努了努嘴，“我不是做生意的料，没你在的时候卖得多。”
沈璐妈摆摆手笑着说，“没关系，妈妈来卖就好，你赶紧去你爸那吧，多拿几个水果给他，让他吃饱了好有力气骂人。”
说完就开始给沈成风挑水果。
“那三轮车不是你的吗？怎么让人给开走了？”沈璐板着脸问。
沈璐妈头也不抬的挑水果，说：“那车不知道哪里坏了，开起来吭哧吭哧的响，我让他帮忙开去修了。妈妈也不懂这些。”
“行了，先去看你爸吧，今晚等你回来再说哈。”
沈璐妈把一袋沉甸甸的水果放在收银台上，转身就去招呼店里的客人。“哎哟，好久不见啊张姐又变漂亮了不少，今天又来给宝贝孙子买水果啦。”
沈璐摇头叹息，拿起桌上的水果走人。
今天沈成风的状态还算好。没有因为站不起来而发脾气，还认识了几个病友，难得一见的互相鼓励着。
沈成风把自己的全部存款都给了沈璐。又说昨天工地老板来看他了，因为是在他工地上发生的意外，了解到沈成风家里的情况后他过意不去，好心的给了沈成风一万块作为安慰费。
沈璐看着银行卡里面的余额，三万多块，加上那一万块现金，总共不到五万块。
沈璐心里十分苦涩的冷笑了一下，这么几个钱，连个手术费都付不全。
沈璐一开始是想过滴水众筹的，但是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就被顾叶明直接付了一年的住院费和康复费用。剩下的护工费由沈璐出。
顾叶明的理由是，滴水众筹慢，又是外伤，不是什么绝症之类的，很难说什么时候才能筹够钱，还有就是，他已经差不多摸清沈成风的脾气了。按照沈成风这种死要面子的臭脾气，可能宁愿腿废掉，也不会让所有人知道他已经穷到要众筹。
想到顾叶明，沈璐心里又开始别扭起来。怪不得突然对自己那么好，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沈璐把一万块现金存进沈成风的银行卡里后，盯着上面的数字发呆。
钱钱钱，什么都要钱。她现在已经穷途末路了。接下来几个月的护工费，还有顾叶明的债，她决定每个月的工资一半还他一半付护工，剩下的生活费就靠平常的兼职。翻译和家教确实可以够养活她。
等沈璐把银行卡还给沈成风时，沈成风盯着手机里的银行短信通知皱眉，显示余额一万块。
沈成风问她为什么不取完，他现在是个废人，每天在医院出不去也花不了钱。
沈璐一脸生无可恋的望着窗外没说话。
“我还有几个工钱没去领，刚打过电话给包工头了，说过几天就会给我送过来，前后加起来也有七八千。”沈成风说。
沈璐站了起来准备离开，“那就等你把钱拿到手再给我。”
沈璐没在医院待多久，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才下午三点半。
沈璐想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回去找点翻译来写。
等到晚上九点的时候，沈璐妈才回到家。
“怎么这么晚？又跑去哪里了”沈璐走出客厅问。
沈璐妈尴尬笑笑，开始对沈璐全盘托出。
沈璐没有猜错，那个男人果然是想跟沈璐妈好，听沈璐妈说的，还算是个不错的男人，有责任感有上进心勤奋踏实，最重要的是，他对沈璐妈很好，很听沈璐妈的话。总结来说，是个会听老婆话的男人。有两个小孩一男一女，比沈璐小两岁，不过都是跟他妈住。沈璐妈还说了，这事儿她听沈璐的。沈璐要是不同意，她就不和他好。
这么一听完，看沈璐妈的样子，她对这个男人还算是满意的。如果自己反对的话，就是在破坏老妈的幸福。
可沈璐不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的妈妈，沈璐承认在这方面她有点自私。
那男的还有孩子，孩子跟他妈住又怎样，老子终究是老子，到时候会不会也跟着过来就不一定了，说不定还会喊一声沈璐妈‘妈’。想到这，沈璐面露难色。
察觉到沈璐的表情不太好，沈璐妈赶紧上前摸摸她的头，轻声安慰道：“如果你不愿意，妈妈是不会答应他的。妈妈最爱的是你。妈妈什么都听你的。”
又是这样，又是这种大无畏精神。沈璐最害怕别人对她好了。
沈璐低着头，垂着眼帘没说话，似乎在纠结，在判断‘对与错’这个问题上。
她很想说：好，可以，你幸福快乐就好。只要你能幸福，身边有个人照应。我没关系的。
但她说不出口，最后她没忍住说了句冲味儿的话：
“那是你的事，别来问我。”说完就立马转身进自己的房间。并且反锁起来。
沈璐妈在后面叹气。
沈璐坐在椅子上盯着英文翻译发呆，翻译时间显示还剩半小时。但是沈璐还是一动没动，回想刚刚沈璐妈说的话，以及今天在水果店看到的那个男人，下午去医院看的沈成风。
所有乱七八糟的事情一下子窜进沈璐的脑子里，让她心烦意乱，她难受，心里难受。也不知道在难受什么，明明沈成风的事已经处理好了，沈璐妈或许也可有一段新的幸福美好的人生。可她就是难受，恨沈成风，又舍不得自己的妈妈。
爱恨交加，沈璐终于没能忍住，手撑在桌面上，双手捂着脸，开始无声哭泣起来。眼泪从她指间滑落，滴在了键盘上。
不知哭了有多久，门外有没有人听见，沈璐顾不得太多了。她只想躲在自己小小的房间里，无声的发泄着。她不知道该向谁发泄，发泄什么，是对这个世界的不满吗？沈璐原以为撑过沈成风这关后会变得更加坚强，没想到还是在今晚失败了。
手机电话突然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