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淹急匆匆回头一看,在距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乱石堆中,赫然出现一块银光闪闪的铁栅栏。
那铁栅栏四四方方,横竖相连的铁梁子上,密密麻麻布满了钢钉,足有一寸多长。
根根直立,尖锐非常。
陆淹一时被那钉板的银光,晃着了眼,再看颜翊,却已经跌落在地,浑身湿漉漉的。
陆淹赶忙跳过横亘在前的几块乱石,扑到了颜翊的身边。
颜大人这时,早被那从天而降的钉板吓掉了魂儿。只呆愣愣的望着天,喃喃道:“这洞里暗藏玄机,真是不简单啊!”
“你刚知道啊,说了这山洞危险的很,你偏不听,咱们啊,恐怕是要有去无回了。”
陆淹赶紧将他从泥水里捞起来,给他仔细检查了一遍,好在,除了面色苍白,颜翊的身上,并没有受伤。
“长君,你做了什么,才将这机关启动的。”
做了什么,颜翊对天发誓,刚才他可真的是非常老实,什么幺蛾子也没出。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这个祸事就偏要往他的身上沾。
他只是想把沾湿了的鞋袜,拧拧干,怎奈的,那看起来平滑宽阔的巨石,在他的屁股底下,就这么的不稳当。
他稍稍挪动一下,那巨石就不知为何,突然晃动起来,令他坐也坐不稳,直接从石头上跌落了下来。
顷刻之间,山洞黑幽幽的顶端,钉板犹如华盖,从天而降,若不是他反应得快,善于逃窜,恐怕早就被那钉板扎成筛眼了。
“可是,这山洞里怎么会有机关存在,难道此地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机密?”
颜翊勉强直起身子,精神甫定,此刻,他终于有勇气去面对那险些要了他的性命的,闪着凛凛寒光的钉板了。
“岂止是有机密,你过来看看。”
怕他冒失,再惹祸端,陆淹这次干脆搀扶着颜翊前行,脚底下也仔细着,躲避那些歪歪斜斜的巨石。
这样看来,这些大石块,也不是天然的就躺倒在这里的,而是被人刻意安排的。
否则,这个一触即发的机关,就无法解释了。
在陆淹的带领下,颜翊来到了那绘着诡异条纹的岩壁一侧。
有了通红火光的照映,岩壁上的线条更加鲜明。
这原来是一副岩画,只是,画上的内容,有些晦涩难懂。
仔细看来,那粗粗的,竖直挺立的线条,像是一根木杵,一端削的尖尖的。
木杵的另一端,一张不知是兽皮还是布帕的物什,紧紧缠绕。
“陆淹,你说这岩画是什么意思?”
陆淹腾出一只手,在岩画上使劲擦了擦,那些附着在岩壁上的水珠,被他擦干净了些。
虽然,这洞中光线昏暗,且这副岩画年代久远,好多地方,已经有些剥落。
但是,仍然可以肯定,这些水迹也是人为涂抹,而不是自然形成的,同样的深褐色,相同的剥落程度,看来这些水迹也是诡异画作的一部分。
“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一时还想不明白,只是,这些岩画,都是用人的鲜血,涂画而成。”
陆淹修长的手指,从凹凸不平的岩壁上,轻轻滑过,抚着那诡异的岩画,沉吟道。
“鲜血?还是人的?”
“你是说,这些岩画不是由颜料涂画的?”
“不是,这岩画的内容,虽是有些惊悚骇人,但这些线条摸起来,十分柔滑细腻,颜色又比普通颜料更加深暗,想来,应该是作画人用鲜血绘制而成。”
活人祭礼?巫蛊重生?这些个远古时候的诅咒厌胜之术,一个个的从颜翊的脑袋里蹦出来,好像倒豆子一样。
这丹阳尹可果真不一般,原以为它怎的也算是建康周边难得的富庶之地,乡民早已开化,没成想,这些个旁门左道,巫蛊诅咒的玩意儿,竟然还如此盛行。只是,他左看右看,只觉得这幅画不是那么的完整。
“可这样一幅怪画,孤孤零零的,画在这里,又是做什么用的?”
颜翊晃着脑袋,在岩壁上仔细寻找,怎么也找不到那传说中的巫蛊之术应该具备的咒文、咒符等物,很是想不明白。
于是,他也难得的抻开了懒筋,主动查找线索。
“诶,你看,这木杵的尖端,也有血迹。”
他踮起了脚,使劲往岩画的顶端看去,眼见,那木杵的尖端,也有斑驳的血迹。只是星星点点的,不像木杵底端的这样明显。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陆淹也将火把举得高了些,定睛一看,果然,一切皆如颜翊所言。
那直指向天际的木杵,尖端也涂抹了许多血迹。在岩壁流水的浸润下,那本应干涸的血迹,好像也泛着光泽,仿佛刚刚脱离肉体,显得格外鲜活。
“等一下,”颜翊惊叫一声,陆淹不自觉的心尖上颤了一下。
这空荡荡的山洞里,四处无人,颜翊的叫声都出现了回音,久久飘荡。
颜翊当真没想到,自己的声音,竟然被山洞的空穴,放大了无数倍,显得如此嘹亮,空灵,直把他自己也吓得打了一个激灵。
在陆淹不屑的眼光之下,他从容说道:“你看,这副画的意思,会不会是木杵穿过了兽皮,引得鲜血直冒。”
“木杵穿过兽皮,木杵穿过兽皮……”
陆淹口里不住的叨念,好像也受到了诅咒的影响,变得神志不清。
一时之间,他的眼神混沌不明,好似是神游太虚而去。
“长君,这幅画,会不会与莫愁山上的传说有关?”
经他一提醒,颜翊也逐渐明白过来。
“你是说,这幅画是那二十年前的老妖妇为了制造结界所画?”
“正是,你还记得,那个传说的内容吗,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巫女道生,为了将爱儿的僵尸保存,所以在莫愁山顶四角,设立了诅咒结界。”
“以蛟拟青龙,以虎皮拟白虎,以秃鹰拟朱雀,以白龟并金蟒拟玄武。”
“长君,你仔细看看,这张兽皮上,还有深深浅浅的纹路,交错排列,像不像是白虎的黑白条纹。”
这还用看,想想也知道了,颜翊眉头紧皱,难道说,有关莫愁山的种种传说,竟然都是真的。
巫女道生当真在这山上设立了结界,保护儿子的尸身。
那么,今日山上的毒瘴尽散,是否也是预示着道生的法力已经失效呢。
陆淹不善言谈,且对自己颇有几分轻视,只是,现在这黑黢黢的山洞里,只有他们两个,颜翊就是不情愿,也只能将自己的想法与他照实说了。
陆淹点点头,不禁满怀担忧的说道:“如果毒雾尽散,真的是道生的法力失效,那么道生的安危,可就说不准了。”
“更可怕的是,她那个已经化为僵尸的孩儿,现在也不知去向,会不会正在山中四处游荡。”
这个年轻人,说的好听点,就叫做僵尸,实际上,还不就是妖怪。他早就异化,没了人性。现在失去了道生的控制,他会演变成什么模样,也是让人猜不透的。
现在,他二人的处境可说是进退失据,往前,不知还有多少凶险在等着他们。
而往后退,也不知那可怖的僵尸,会不会在背后埋伏,就等着把他俩的退路堵死。
“这幅岩画若是道生所绘,那么,这扇钉板,又是何人设置的?”
颜翊的眼光,离开了诡异的岩画,转而去研究这扇差点要了他的小命的瘆人钉板。
“我看,这副钉板,不可能是道生所设。”
陆淹端看着这闪着寒光的钉板,沉稳说道。
“怎么说?”
“你看,这钉板完全没有生锈,尖端锐利,恐怕设置的年代,绝不超过三年。”
“而道生的传说,已经有二十年了,若是她设置的机关,恐怕早就破败得不能用了。”
“此话有理。”
颜翊盯紧了那害他倒霉的巨石,总觉得,这几块石头,还有古怪。
他心中疑惑更甚,这个机关究竟是如何布置在巨石之下的,费尽心力设置这样凶险的机关,又是为了防住谁?
他总是觉得,这诡异的岩画和害人的钉板,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他们被困在这黑漆漆的洞中,颜翊无奈的抬头望天,却只能看到同样幽深的岩壁而已。
“长君,别再叹气了。我想,这个地方既然还有机关,那么,想必还是有人活动的。我们再向前探探,看看情况。”
罢了,罢了,也只得如此了。
只是,颜翊可不认为,在这个山洞里遇上活人,会是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