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濬挺直了腰杆,恢复了从容的仪态,跟着这个队主缓缓踱步而出。
虽然,他并不想放弃难得的捉奸机会,可两相权衡,到底还是建平王南平王这边的事情,更加要紧些。
那个刁妇,且先让她逍遥一阵,等到时间长了,她自己也会露出狐狸尾巴的。
只是,他怎么也不想想,他和潘淑妃从来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若是潘氏失宠,还有他刘濬的好吗。
由此可见,此人的脑筋,果然不灵光。
爱儿刘濬带着满肚子的疑问,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端坐在徽音殿堂内的潘淑妃犹自不知。
要说这姜,还得是老的辣,年轻骄纵的刘濬可把他这个娘亲给看的太轻了些。
潘氏纵横后宫二十余载,年逾不惑,还屹立不倒,没有点心机手腕,如何能成。
此番,潘氏一反常态的将他轰走,才不是为了私会野男人之类的无聊目的。
那在殿堂中自如说话的,也绝不是什么外来的糙汉子,而是他刘濬的至亲,潘氏之兄,潘庆宝,也就是刘濬的亲舅舅。
话又说回来,刘濬连自己舅舅的声音也听不出来,他们之间的关系疏远也就可见一斑了。
潘庆宝现在大小也成了个官,乃是辅国将军宋齐受帐下的长史。他能得到这个美差,自然全是托了好妹妹潘氏的福气。
若是没有潘氏的得宠,他潘庆宝,恐怕还在建康市集摆摊卖菜,开着他的小小葱肆。
自从踏上了仕途,他就迅速找到了感觉,自认为也有一番拳脚可以施展,能够执掌乾坤。
虽然他肚子里没有多少学问,家世也不显赫,但在他看来,那些个满腹经纶的世家子弟,除了虚张声势,摆个臭架子,真的有经世济民的才能的,也没有几个。
既然大家的才能都是半斤八两,这官场为何他们混得,自己就混不得。自从想通了这个关窍,潘庆宝也就放开了手脚,积极的参与各项朝廷政事。
而且,他还有个绝佳的便利条件,那就是他的妹妹小潘。有了这位当今圣上最为宠幸的爱妃,那些个朝廷内幕,宫廷秘闻,还不是想知道多少,就知道多少吗。
潘淑妃也不是个糊涂的,当初为了时常能和哥哥见面,在为他求官的时候,就特地选了京畿附近的宋齐受将军帐下。
他们兄妹两个完全是互相成全,潘庆宝想要过一过官瘾,如果没有潘淑妃的得宠,也绝不可能实现。
而潘淑妃作为内廷宫人,想要了解更多的前朝政事,建康城内的街头巷议,找个能够全心倚仗的靠山,也非的是潘庆宝不可。
于是,这定期的会面也就是必须的了。
原本,潘庆宝若是要入宫,都要提前知会一声,不会贸然前来。这次,也不知究竟有何要事,竟然没有通报,就自己过来了。
可巧,潘淑妃今日还要应付儿子,只能让他先躲在内室,由潘淑妃出面,随便找个名头把刘濬打发走。
现下,屏蔽了闲人,他二人终于可以坐下来说说话了。
人都说,人有贵相,必有贵气,贵气之生,必出自贵门。
好像这些个仪表堂堂的贵公子,俏娘子,都只能出自世家因循的高门。而那些个小门小户的平民百姓,都该生的其貌不扬,歪瓜裂枣一般。
其实看看潘氏兄妹的长相,就知道,这些都是鬼扯。
潘淑妃雍容美艳,他的父兄也不遑多让,身长八尺,腰带十围,仪容璀璨,真美男子也。
谁能想到,他以前就是个卖大葱的呢。
这件事暂且搁下,潘庆宝此次不请自来,当然是有要紧的急事。
“小妹,为兄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
他心知,这个消息一旦告诉妹妹,她必定会勃然大怒,故而,从内室出来之后,脸上就一直挂着僵硬的笑。
他喉结微动,艰难的吞了口唾水,面对着潘淑妃渐渐拧起的秀眉。艰难说道:“宋将军不见了。”
潘淑妃闻言,登时从小褥子上腾起了半个身子,惊道:“宋齐受不见了?怎么回事?”
潘氏内心惊惶不已,自从潘庆宝进门,看着他那晦气的面相,她就有一股不祥的预感。只是没想到,当真应了验。
潘庆宝拉起袖管,抹了抹额头的汗珠子。
“到了丹阳境内就不见了人影,连同他带去的人马,也都没有回到建康来。”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潘淑妃恼怒不已,她从潘庆宝心虚的表情上看出来,这件事,他绝对瞒着自己有一段时间了。
“大概有十几天了。”
“这样大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潘淑妃按捺不住焦急的心情,嗓门越来越高。要不是谈话之前,潘氏就已经让宫女阉寺们退到了后殿,想来她的这点子隐秘事项,早都要传到宫门外面去了。
看她动了真气,潘庆宝立刻央求道:“我这不也是为你着想,想着先自己私底下找找,若是找到了,不就不需要你操心了吗?”
“不需要我操心,你说的倒轻巧,你哪件事不是我操心才能办成的!”
“好妹子,你这样说,让为兄我情何以堪。我潘氏一族,阖门的荣耀,可都系在你的身上,让你费心,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潘庆宝耷拉着脑袋,艾艾的说着,那个没志气的模样,看在潘淑妃的眼里,也是生不起气来。
“罢了,罢了,既然人已经丢了,再和你吵,也是无用。你快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说说清楚。”
这一位现在不幸失踪的宋将军,此去丹阳,原来并不只是为了抢夺智妃的。
在他的身上,还背负着另外一个秘密使命,那就是寻找遗落在丹阳的谢氏嫡孙谢超宗,将他斩草除根。
既然是暗杀,那必须要做的人不知鬼不觉才行,而为何会选上宋齐受,这过后再论。
先说,潘淑妃为何会透过潘庆宝,指使宋齐受去干这件伤天害理的恶事。还不都是因为他的好儿子刘濬惹出来的事端。
前些日子,她听的说,刘濬有意要重开当年的谢氏一族谋逆之案,她登时心惊不已。
这件案子,可是关系重大,牵扯了当年诸方势力。更是当朝皇帝刘义隆的一块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