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残雪和石枕山凶斗恶战,石枕山摆重剑向残雪脑袋硬砍,残雪见重剑来到近前,就用刚才颜冠卿那儿学来的一招,垫步拧腰,将剑一顺,斜奔石枕山的右手腕。
石枕山急忙撤剑,残雪虽未挑着石枕山的手腕,桃木剑一平,“顺水推舟”,直奔石枕山脖子。石枕山向后一仰,残雪的剑好快,已向他腰腹划下。石枕山一着急,身形向旁一斜,小腹躲过,大腿上哧溜中剑,约三寸有余,肉翻血涌。
石枕山拄剑往外一跳,带伤败走。岑未曦见状,急忙来救。残雪正要追赶,忽闻背后金刃劈风的声音,提剑转身,和岑未曦撞个满怀,两人顿时杀在一起。岑未曦也不是残雪对手,见对方一招比一招紧,真是剑剑狠毒而快,不觉有些慌神。
颜冠卿疾风似地扑过来,替岑未曦解围。季枫惭恼不已,扔了拂尘,拔出一把短剑,跟窜而来,仍邀住颜冠卿,非要将他撂倒,方才拾回面子。
这一场激战,真是难分难解。唯有陆峰岚,身在囚车之内,看着双方动手,焦虑难安。成刚手下官兵,果然不同寻常,久惯沙场,很有些不怕死的劲头,人数既多,又很有步骤,有三十个士兵并不动手,只将囚车团团护着。
颜冠卿被季枫和残雪死死缠住,其余三点会的人与清兵搏斗,一时竟不能靠近囚车。忽然,一个红衣女子手持一口夏国剑,闯入战圈,杀向清军。她出招神速,锐不可挡,一下抢到残雪跟前,狠狠一冲,逼得残雪闪身急躲。
颜冠卿顿觉压力减小,奋力一冲,抢攻囚车。守护囚车的军士立刻骚动,挥刀拦截。季枫先一步赶到,横身把颜冠卿一挡。红衣女从旁斜攻上前,喝一声:“看剑!”季枫骤然扭身,用短剑托架红衣女的夏国剑。颜冠卿掠空一跃,已飞上囚车顶。季枫气冲牛斗,吼道:“尔休想把人劫走!”展绝招把红衣女打退,也纵身跳上囚车顶。
围满囚车的几乎尽是清军,四十个三点会友,想砸烂囚车,实在力量不够。正在这时,猛然响起一阵呐喊,东西两旁的岩石后,又冲出四五十名三点会汉子,反将清军圈在当中。
这批援军,便是直隶三点会的人,由许松云带队,从另一条卡子赶到。许松云手提一口朴刀,吆喝会友向前一抄。季枫就知道要遭,势均力敌之下,清军恐难抵抗。石枕山等一见来了援军,不由精神陡涨,气力倍增。一时间杀得昏天黑地,黑洞垭死尸横卧,血流满地。
颜冠卿趁季枫分神,一刀照他脚下划去。季枫唰的弹起,颜冠卿进步欺身,又发出一刀,季枫只得由囚车左角跳下地。颜冠卿也翻身一跃,跳落车下,脚尖刚沾地,宝刀已展,打得清军四散逃避。雷守正等趁机窜近囚车,把车轴穿钉一撤,劈开车辆,抬起囚笼就跑。
季枫焦急万状,拔腿急追。颜冠卿横身一拦,季枫闯不过去,恨得他将短剑上下挥舞,仿佛疯了一般。残雪和红衣女也打得难分难解。官兵死伤无数,难以脱身,只能眼睁睁看着陆峰岚被劫走。
这时候,清兵被三点会的人四面包围,死也不放,别说去追犯人,就是想逃,也根本逃不出重围,再若久战,必将覆没。季枫见颜冠卿武艺超群,三点会的人骁勇无比,囚犯被劫,官兵危在旦夕,心如刀剐,锐声叫道:“贫道和你们拼了罢!”已有鱼死网破之心。
岂知颜冠卿突然用切口喊了几声,三点会的人互相呼应,捷如飞鸟,呼啦一声,转眼撤了个干净。只有颜冠卿断后伫立山道上,残雪年少气盛,抡手中桃木剑,直奔颜冠卿而去。颜冠卿身子嗖的一动,刀锋只在残雪颈子上拍了一下,笑道:“小道长还不认栽?”
季枫大惊,急追过来。颜冠卿用剑背闭住残雪穴道,退了几步,面对季枫道:“季道长,这次我能和武当名家交手,实在是幸事。这里借尊口转告成刚,有胆在四川等着,三点会一定去找他!”说罢翩然往东面一退,霎时便不见踪影。
季枫急忙解开残雪穴道,有心追下去,却深知孤掌难鸣,势不能夺回犯人,不由凄然长叹。
颜冠卿追上红衣女子,诚挚道谢,询问姓名。这红衣女就是李凌霜,她并未回西域,而是在两湖和中原一带徘徊,路过此处,听见打斗声,寻踪过来张望,见是一群江湖人物,在和清军激战。她不由抽出她的夏国剑,帮助江湖道,对付清军。
颜冠卿既知她是飞天九尾狐,想了一下,将洛阳发生的事告诉她:郦家设计陷害同门,玉千叠借三点会力量,里外一闹,方才逃出魔手。李凌霜听得愣了,乍闻消息,又愧又愤,就要奔洛阳问罪,得之师父等已由李天波陪同,踏上归程,方才稍稍安心。
颜冠卿还想邀李凌霜到三点会一谈,李凌霜抬一抬手道:“我滞留两湖,公孙派的事一点也没耳闻。颜舵主慷慨出手,真不愧是侠肝义胆。我知颜舵主有紧急贵干,你先请吧,我也有些小事要料理,就此别过。”
于是双方告辞,颜冠卿率领三点会,遽然去了。
这飞天九尾狐李凌霜,在各处徘徊甚久,思念情郎,总不肯放弃,终于摸到江西来了。她深知重光一家全是行家,不敢靠近遥迢湖,耐着性子,直到勘知允哲夫妇带着若霓和弟子,去了南昌府,这才倏然现身。
她乘夜潜入重光家,果然立时被重光察觉。重光大惊,只怕被妻子发现,急忙将李凌霜远远带出去,到了湖畔柳林,方责问她言而无信,意欲何为?李凌霜悲声道:“我就是做不到,离开你,我一点活味也没有,不如你把我杀了吧!”
说着,就想扑上去。重光急忙一闪,恼道:“站住!你真是胆大妄为,一点也不计后果。如今我痛悔前非,只想把那段不堪的往事,彻底忘却。我们别再见面了,这对你、对我,都有百利而无一害。”
李凌霜听他说得如此冷酷无情,羞恼不已,锐声道:“真不愧是沈宓的儿子,只想占便宜,犯混账!你拿我当野草闲花,任你蹂躏完了便扔?你瞎了眼,瞎了心,我让你回家,我对不住你。”哗的抽出夏国剑。
重光没带兵刃,见她气势汹汹冲来,微退了一步。李凌霜芳心大忿,出手竟毫无顾忌,真打真砍,完全不是虚张架势。重光撤身避招,差点被她刺中,更加恼怒,猛地展开仙宗拳法,剑影里伸手,疾如闪电,左手将李凌霜脉门夺住。
李凌霜的剑立刻坠地,重光的右拳跟着击出,斜取右肩。李凌霜居然不闪,将胸口一挺,叱道:“冤家,你打吧!”重光并不想真打她,急把拳招一撤,见李凌霜闭目等死,心下一软,松开她脉门道:“你你怎么这样?我求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
哪知突然间,李凌霜眼一张,手一扬,一片红雾扑面而来。重光惊骇,捂脸往后一跳,已来不及,眼睛顿时又辣又疼,睁不开了。李凌霜一跃而起,点中重光要穴,重光扑地跌倒。李凌霜锐笑道:“我不但不放过你,还不放过你娘子呐!”翻身便往重光家里跑。
李凌霜到了重光夫妇卧室,暗用熏香,先把荷素熏过去。然后拨门而入,晃亮火折子,伫立床头,掀起蚊帐,把情敌一看:荷素即使在昏睡中,素颜苍白,也称得上绝代佳人。李凌霜不禁惊叹,转觉心酸。
她旋风般在屋里一转,见重光的儿子跟着乳娘,睡在联屋,也中了熏香,鼻息啾啾。她叠起火折,把荷素脱得赤条条的,拖出被外。荷素如死人一般,昏迷不醒,任她摆布。
李凌霜将荷素抱到隔壁偏房,扔在床上,抓住荷素一头青丝,一剑削断,揣入怀中。然后回转卧室,解衣登床,睡在刚才荷素睡的位置,钻入被内,把旁边重光的枕头一抱。
她忘乎所以,沉浸在往日二人男欢女爱的情事中,不大工夫,竟昏昏欲睡。忽然,灯光一闪,陡觉身上被重物压住,张目一看,压制住自己的就是重光。他居然自解穴道,疾奔回家,红着双目,恶狠狠盯着李凌霜道:“荷素呢?你把她杀了?”
李凌霜苦笑道:“不错,我杀了她。”
重光横眉怒目,手如钢钩,一把叉住李凌霜喉咙,厉声道:“李凌霜,你把她弄哪儿去了?不说,我掐死你!”
李凌霜被重光掐得喘不过气,挣扎着一手指旁边道:“那边……”
重光呼的跳下床,奔到隔壁,见荷素斜倒在床上,皓白如玉的身躯被剥得一丝不挂。最可怕的,是她满头青丝被削去一大截,只剩四五寸长留在头上。
不过荷素身上并无伤痕,听她呼吸,应当只是中了熏香而已。重光忙斟了一杯凉水,撬开荷素牙关,给她灌下去,又在她脸上喷了半盏水,摇晃着将她唤醒。李凌霜也跟过来,默默看着重光救治娘子,涩声道:“果然你们才是夫妻。”
这时荷素清醒过来,惶然不知何事,急忙去穿衣衫。重光拿剑比着李凌霜,李凌霜一点不惧,惨笑道:“我并没有杀你内人,你对我,就没有一点恻然不忍么?刚才我要下手,你就是我的了!”
重光道:“你不要痴心妄想,即使我不忍,我们也绝不会有结果。霜姐,我可以禀告家母,为你留心物色一位年貌相当的武林豪杰,决不至耽误你的终身。至于我,我已娶有妻室,我实不能,也不敢将你收留。”
李凌霜不由长叹,神颓气沮,摇了摇头,凝视重光,半晌吐出几句话道:“你要收留我,我也得答应啊!我飞天九尾狐纵横四海,笑傲苍穹,我岂肯给人做妾。若说我和她两头为大,倒还……”
忽听“刮”的一声暴响,荷素穿好衣服,手执碧节鞭,蓦地扑过来,娇声怒叫道:“好个不要脸的女贼,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重光忙拦住她。
李凌霜巍然不动,冷笑道:“我么,我绰号飞天九尾狐,是来找重光弟弟叙旧的。我舍不得他,想跟他聊几句私心话。”
荷素脸都气白了,满面怒容,盯着重光道:“这位飞天九尾狐是你什么人?烦你引见引见。”
重光羞惭无地,只得将自己和李凌霜的孽缘,大概述说一遍。荷素站立不住,一歪身坐到床沿,看了李凌霜,又看丈夫,满腔恚怒,想起自己两年离愁,一个人怀孕生子,丈夫都不在身旁。好容易一家团聚,以为从此比翼连枝,共享天伦之乐,岂料重光也是三心二意,朝秦暮楚之辈,惹来这个江湖上的女人。
荷素浑身颤抖,紧咬银牙,斥问丈夫道:“我说你早该到家,原来是外面有人,把你拴住了。你回来也装没事人似的,到底安着什么心?现在人找上门来了,还割了我头发,你说吧,你打算怎么样?”
重光情知理亏,忙道:“素妹,都是我的错,怪我一时没把控。”他抬眼望着李凌霜道:“霜姐,你走吧,我不能娶你。我与内子拜堂多年,誓言天荒地老,从一而终。便是家父家母,也断不容娶两妻并嫡,就是一支两不绝,也不行。”
这番话说得李凌霜脸色煞白,如利刃穿心一般,突然哈哈狂笑起来,颤声道:“好!好!你有亲迎过门的娇妻,你们一家三口,团圆美满。我肚子里的孩子,天生该没爹没娘。荷素妹妹,你有这样义气坚贞的夫君,足堪自慰,我真为你庆幸。告辞!”
一拔腿,便往外走。重光听她话里有话,脸色顿变,也顾不得许多,急追出去,喊道:“霜姐且慢!”荷素也听出蹊跷,想不到飞天九尾狐竟然怀孕了!一念及此,肝肠欲裂,眼泪如江河决堤似的流出,呆坐床边,木偶一般,只是在那里深思发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