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
“完……成了。”
一道充满机械性的女声不断在耳边回荡，身体好像被什么东西不停推动。
夜暖迷迷糊糊睁开眼，一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闯入视线。
克莉斯依旧保持恭敬的态度，面无表情地将右手放在胸前弯腰鞠了一躬，说：“主人，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完成了。”
夜暖坐起身，发觉自己坐在草地上而不是树梢，顿时明白是克莉斯贴心地把她抱下来才叫醒的。
她捂嘴打了个哈欠，问道：“没人察觉到不对劲吧？”
“没有，大家都在忙着为热气球织布。”
“嗯，辛苦你了克莉丝。”
夜暖摸摸克莉斯的头正要张口说些什么时，人偶内部紧接着又传来一道“咔哒”声。
人偶恢复原形，背后的发条露出来，已经停止转动。
克莉斯闭上双眼、停止呼吸，就像一个普通的发条人偶一样毫无生气。
夜暖顿了顿，闭上嘴默默叹了口气，收回能力转身离开。
回到住宿区，原先见到的忙碌的人们此刻都坐在地上专心致志地搓麻线，没有任何松懈偷懒的意思。
她又朝着空地方向走了会儿，逐渐能看见在照明火把几米远外堆放成小山一样的麻线轴，小川杠和大木大树正在线山里埋头苦干——用双手把麻草经过碾压出现的植物纤维缠在线轴上。
锤子敲击声在左侧方的空中久经不歇，石神千空、克罗姆和化石三人正在一旁制造新的机器。看形状，应该是个纺织机。
热闹的人声从右侧方传来，原来七海龙水把发钱的“银行”建设在工地旁边，他选择让货币流通在人群中的方式居然是让别人帮他建房子。结束工作或正在休息的人得知龙币的消息都跑过去应聘他的豪宅建设工位，甚至为此吵得不可开交。
旁边有两个正在贩卖商品的柜台，一个是西瓜在卖果汁和可乐，另一个是狮子王未来卖，旁边有狮子王司担任保镖防止有人砸场子。两个柜台前都刻着石神千空的头像，象征这是他的发明。
商业链已经开始流动，再过不久，大本营里每个人都会有一定数量的龙币。
“真热闹啊。”夜暖笑呵呵地走到石神千空旁边，看向七海龙水那边搭话道。
石神千空抽空抬头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莫名的微笑，“是啊，要是再热闹一点就好了。”
夜暖点了下头，深表赞同。
商业街越热闹，钱来得越快，他们也就能更快攒够买石油的钱去航海。
“对了，杠那边急需人手，你会织布吗？”石神千空问。
“会一些，我现在先去帮忙缠线。”
“嗯，注意休息。”
夜暖在去找人的路上无奈摇头，心想她以后一定要小心点，别又失控给他们留下心理阴影。
她拿过一个线轴，坐到地上开始闷头工作。
但耳边的声音太过引人注意，她抬头朝声音方向看去，目光最后锁定在小川杠的双手。
少女编线的动作几乎快出残影，甚至甩出风声，堪比螺祖在世，熟练地不可思议。让人难以想象等到了织布环节，她又会展现出怎么样惊人的速度。
夜暖自认如果自己不用套装助阵，是绝对跟不上小川杠。
她沉下心，低头工作，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
火把只剩下巴掌大的火焰，相比几个小时前，场上的人只剩下夜暖、小川杠、大木大树、七海龙水和正在造纺织机的三位，莫名有些冷清。
不过这样安静的环境倒是增快了不少工作进度。
石神千空为纺织机钉上最后一颗铁钉作固定，大声宣告工作完成，大家可以原地解散回去睡觉了。
众人欢呼一声，收拾好各自做好的线轴就准备回帐篷睡觉。
夜暖站起身，正打算跟随大部队一起回去，却被七海龙水叫住。
“夜暖，等一下。”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去，中途目光注意到石神千空也停在原地，耳朵高高竖起打算偷听。
此刻七海龙水站在她身后，脸上的笑容有着十足的底气，手里拿着厚厚一沓纸币，目测厚度大概有早上那份报酬的十分之一。
夜暖收回探究的视线，问道：“有事吗？”
七海龙水把手中有着不小重量的纸币甩得啪啪作响，表情略带一丝在霸总身上随处可见的邪魅，大概叫做“有钱就是这么拽”。
“我想委托你设计我的豪宅，定金是1万龙币，完成后结款10万。”
“……哈？”懵逼的夜暖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你为什么不找千空？”
七海龙水眼球微微转动一下，随即露出自信的笑容，“因为千空看起来很忙，而且我想多待在美丽的女孩子身边养眼。我知道你们想要钱买石油，所以不如我们再做一个交易：你暂时当我的秘书一阵子，主要就是帮我管理印刷和财务以及待在我身边负责赏心悦目，除此之外没有别的限制，每日工资也是一万龙币。”
“我不想……”
“她两样都接了！”
夜暖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拿走七海龙水的钱。
“……千空。”她颇为无奈地唤了一声。
转过头，就看见石神千空早变成一张精明算计的资本恶人脸，还低头飞快地数钱。
“嗯，那工资从明天开始算起。”七海龙水毫不意外道。
他报告自己明天要加印20万龙币后便转身回到自己的帐篷，不管从哪种角度看他的背影，都透露着小人得志的兴奋之意。
夜暖苦恼地揉了揉眉心，这两人都在这下套呢。
“往好处想，我们可是瞬间赚到1升石油呢，而且未来每天都有1升石油入账。”石神千空拍拍夜暖的肩膀安慰道，“你之后的工作就是负责伺候好我们未来的船长，想办法狠狠宰他一笔。这可比坐在地上编线轻松多了。”
“……你知道你现在说话很像妈妈桑吗？”夜暖无奈地侧目看过去。
“只要给我石油，让我亲自上阵当管家都行。”
夜暖默默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之前的酬劳交给石神千空，让他拿去充盈国库。
十万一下子砸在手里，石神千空甚至差点没拿稳。
他点遍钱，高兴地吹了个口哨，“他一下子给了你11万？真大方。”
“不是给我，是我们。”夜暖轻声道，“七海龙水在故意找理由给我们塞钱。”
石神千空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起来，变回那个一提到科学就变得十分认真的模样。
“他在帮我们。”他终于意识到这件事，不然七海龙水作为一个商人是不可能想尽各种理由给他们送钱的。
“也是为了帮他自己。只有我们更快发展科学，他的生活才会提升得更快……对了，你下次要是想偷听记得躲远点，七海龙水拿我给你下套，你居然这么快就跳进来。”
“无伤大雅的圈套罢了。我也是看中他圈套里的东西才会跳进来。”对方歪头耸肩，毫不在意。
双方之间的利益交易本就是一场心理博弈，只要各得利益即是双赢。谁在表面落得下风这种事根本不值一提。
正因七海龙水做了一笔稳赚不赔甚至毫无风险的完美投资，才让夜暖和石神千空忍不住聚在一起讨论这么久。
若是平常夜暖肯定会对那个男人表示赞赏，但一想到交易内容，她就忍不住苦笑起来：
“没想到我也有成为花瓶任人观赏的一天……”
“嘛~既然如此，你可要好好接待这位盟友了。摸清他的脾气，适应人际交往对你来说应该是小事一桩，正好你的工作时间也能缩短。”石神千空一如既往地用他的合理性发言安慰道。
夜暖揉了揉眉心，软下语气说：“等造船的事完成，你也休息一下吧。总是让我一个人休息有点怪不好意思的。”
石神千空默默点下头，见夜暖调整好心态便不再担心。
两人互相让对方在今夜好好休息明天继续各司其职后也回去睡觉了。
……
第二天，夜暖提交上豪宅设计图后正式成为七海龙水的秘书。
说是秘书，其实也没多少事情要做。
七海龙水很闲，连带着夜暖也很闲。一整天下来她做过的事除了印钱数钱之外就是坐在七海龙水身边给他端茶送水，为他面试前来应聘干工程的工人。
下午，商业街推出葡萄酒成为今日新商品，七海龙水买了一瓶，叫上夜暖和一众工人在住宿区挑好合适的位置就开始建房子。当然，两人并不参与工程，只是坐在不远处的躺椅上监工，顺便喝酒聊天。
两人闲聊之际正好提到交易的事，七海龙水问夜暖：
“我昨晚如果没听错的话，你应该是不愿意接受这份工作的，为什么？”
夜暖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说：明明我开出的条件这么好，你为什么会拒绝？
她低头笑了笑，喝了口葡萄酒。
葡萄酒的度数不高，夜暖只是借着酒意活跃下大脑。
喝完，她放下酒杯，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微笑。
“你知道吗？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光明正大又浮夸地夸我好看。
“当双方在立场相同、权利相等时，他们或许会注意到对方的外在。但最重要的还是看对方为自己带来的价值、利益和内在。
“而当一个人的权利高于他人时，他会下意识地用打量的目光看向他人，从外表到内在无一不明码标价。而敢这样用上位者视角来看我，用钱来买我的——七海龙水，你还是第一个。”
她看了七海龙水一眼，对方却表现得很疑惑，大概是觉得自己并没有如她所说的那样不堪。
她暗自叹了口气，继续道：“我并不是要表达不满，也不是想说你有缺点。我现在躺在这里心平气和地跟你聊天就说明我并不在意这些。因为我不可能强迫一个资产200兆的花花公子资本家理解什么是平易近人，你生来受到的思想教育就是如此。而我想拒绝的大部分原因是因为我懒，小部分才是我不想当个没有价值的花瓶，不管你是不是出自真心还是想找个借口搪塞你的行为。”
“……原来你们都知道了。”七海龙水忽然笑道。
“表现得太明显了。”
夜暖拿过酒杯一口闷掉剩下的酒液，然后躺在躺椅上闭目养神。
“我希望你以后拿我找借口或者建立对我的印象，优先考虑的是我的才华而非外表。”她忽然说。
七海龙水沉默几秒，最后也跟着躺在躺椅上，睁着眼望向蔚蓝的天空。
他忽然意识到，夜暖并不是一颗等待别人发现才会散发光彩的深海珍珠。
她是一颗太阳。
一颗永远悬挂在蔚蓝天空上，无差别启示所有人的太阳。
他忽地笑起来，说：“……我终于明白科学王国为什么会一直发展到现在了，你和千空功不可没。如果现在是3700年前，我一定会不计任何代价让你们来七海财阀工作。”
夜暖猛然睁开眼，眼中是深深的疑惑和懵逼。
他在说什么？
给他打工？
做梦呢？
给人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打工的。
她为了给快穿系统局打工又跑去在任务里给人打工？
搁这套娃呢！
夜暖立马坐起身，一口否决七海龙水的幻想：
“你别想了，除非干这种明显不用我干活的事，否则我永远不会当资本家的奴隶！”
七海龙水被夜暖的应激反应逗得哈哈大笑，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龙币递给夜暖。
“跟你聊天总是能让我得到很多乐趣，拿着吧。”
“那你在跟我聊天的时候可要注意钱包别空了~”夜暖笑眯眯地接过钱塞进口袋。
她可没忘记自己来这聊天是为了赚钱的。
天色渐黑，酒过半巡，眼看着今天的工作即将结束，七海龙水突然问道：“对了，热气球那边怎么样了？”
夜暖回忆了下今天早上去探班的进度，回答：“快了，后天下午大概就能完工。”
“嗯，我给你后天放假吧。”
夜暖默默挑了下眉，“谢了。”
七海龙水笑着晃了晃高脚杯，透明的玻璃上倒映出他暗含期待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