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响起魔帝的笑声，笑声陡然停止。
“莫菀！你在来之前做了什么？”
穆兮兰想魔帝也是个跳脱的，好好待在镇魔柱中便是，关心自己方才做了什么是为何？
“莫菀！你不想活了？你知不知道擅自引东云之水要承担什么后果？”
穆兮兰觉得魔帝真是白替她担心，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命都要没了，还在乎这些？”
魔帝不说话了。
“穆兮兰，我再问你最后一遍，要不要这琉璃盏，你若不要，我便直接毁了它！”余方双眼猩红，死死地盯着穆兮兰。
“要！我当然要！”
余方终于笑了一下，抬了抬手：“那么，你的诚意呢？”
穆兮兰眯起双眼：“你想我做什么？”
余方盯着她的眼睛：“自愿交出你的元神。”
他心想只要将穆兮兰的元神封印在茫天锥里，他就能永远掌控茫天锥，再不怕神器易主了。
“你休想！我死了如何能知道你没有摔碎这琉璃盏。”
余方挑眉：“琉璃盏碎了，魔帝出逃，与我并没有益处。”
穆兮兰耸耸肩：“既然你也不希望魔帝出来，还拿它来威胁我，在你眼里我很蠢不成？”
“穆兮兰，你越矩大肆引东云泉水，现在已经耗尽了八九成的功力，本来也就已经活不成了，不如将元神交给我，我保证将琉璃盏完完整整地送回檀虚宫。”余方伸手在琉璃盏上布下阵法，琉璃盏因为受此外力，火光摇摇曳曳，时明时灭。
穆兮兰担心地看了眼琉璃盏，握紧了拳，额角的汗水已经开始挂下来。她已经到了极限，若是再撑下去这条命就没了，可若不强撑，妖孽便更能轻易入侵杜琼城。
想到杜琼城，耳边恰好传来江梓铭的声音：“穆姑娘，天空中有一道屏障，我等现在安全了。”
她长舒了一口气，努力地睁了睁眼，勉强能保持身体平衡，“我确实很快就会耗尽功力，很快就会死去。”她抬起厚重的睫毛：“但你也别想如愿。”
*
沉暮笙盯着信封，忽然站起身。
余安看他犹豫的样子，出言劝道：“上神不如拆开信来看看，或许就是写给您的也不一定。”
他这般猜测无非是因为当年沉山上的一切除了父尊、阎君和他之外再无旁人知晓。沉山上的竹园无人问津，藏在神尊枕下的信最有可能就是神尊写给沉暮笙的。
想到此，余安怔住了，当年难道还另有隐情？神尊一早就知道沉暮笙能够重生？因此特地留下这封信？
他死死地看着信封上的“莫”字，视线正好与沉暮笙对上。
沉暮笙手一抖，看着他：“这个字……”
他话说了一半不说下去了，余安大着胆子接着说：“像是半个暮字，上神的‘暮’字。”
沉暮笙快速打开信，冷峻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信纸打开，传来一股清香之味，里面字迹清晰，落笔有力。
暮笙亲启：
转眼百年，堪比人间一梦。终究负君，今日分别，不曾后悔。余生于洪荒，自毁以定苍生，天道护佑，赐余永生，然永生无可羡，难比任性逍遥游。漫漫长日，无人伴之；萧萧秋风，无人诉之。天道垂怜，余终得遇沧默沉，相伴相知时尚不知珍惜，待其元神归去余心已碎矣。是故闹天宫、锁天门，灌五湖、搅四海……一心求死。直至百年前沉山日暮时，巧遇青竹化身，君与沧面容无二，余心动之，从此伴君左右，时望君为故人，夜夜相思。然君一片痴心，余无所为报，今凝半身神力于双佩中，助君重聚元神。余欢纵百年，今将离去，从此忘情绝爱，勿念。
莫菀字。
沉暮笙已经将信读完，但他依旧维持着看信的姿势，时间仿佛定格在那一刻。
直到洁白的信纸上落下一滴浑浊的泪水，他才猛然间惊醒。
随即脑中好似炸裂开来，往日的一帧帧，一段段突然间闪现在脑海。
当西边天空那轮巨大的红日渐渐垂下山崖，一个身穿青衣的冷艳女子出现在自己面前。她的声音低婉：“不如你就叫沉暮笙吧，沉山之中，日暮时分，向晚而生，这就是你名字的由来，如何？”
竹园之中，他带着那青衣女子来到精心布置的竹屋，女子高兴地围着他笑：“为何你自己的房间这般素净，我这里就是一片粉嫩，似真似幻的样子，我可不是天真可爱的女子，早就过了喜欢做梦幻想的年纪。”
每一次落日他都陪着她看，每一个夜晚他们都在一起快意畅饮。
她教他做百花酿，他为她刻一双玉佩。
一帧帧一幅幅，那女子眉眼如丝，深情缱绻。
而他对她百般纵容，体贴入微。
脑海中画风突变，美好一去不复返。
眼前变成一片血色，心口刺痛，他才看清有一根银簪已经插入自己的心口。
他不觉得疼痛，只是无比怜爱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就算她的手里依旧握着那根银簪，一寸寸地深入。
他轻轻摇摇头，抬起手抚了抚她的头发，轻轻开口：“菀儿不哭，我一点也不疼。”
一阵风吹来，眼前的女子的模样渐渐消失。
“菀儿！”沉暮笙突然睁开眼，“余安，我刚才怎么了？”
“上神是不是想起什么？”余安紧张地看着他。
沉暮笙看向寒蚩的方向，说道：“我想起来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