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欢整个人其实都有些懒洋洋的，但举手投足间，又有一种凌厉和凶狠的气势。
哪怕是坐在这么『逼』仄的公厨座椅上，她都是挺直了后背，硬生生把公厨坐出了一种演讲大厅的感觉。
韩越看着面前的两盘菜，有点想拍拍屁股走人。
顾知欢干脆在桌下踢了踢他：“选呀，这不没有香菜大蒜生姜八角茴香，也带『毛』的带皮的带血的半熟的太软的太硬的太甜的太咸的太腥的吗？”
韩越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他只是随口一说而已，没想到顾知欢全部记住了。
望着面前的番茄烧蛋，和蛋烧番茄，韩越从牙缝里面挤出了几个字来：“我不吃蛋。”
这句是真的。
顾知欢不耐烦地直接用筷子将两盘菜分成了烧蛋和烧番茄，直接把番茄朝着韩越一推，语气狰狞地道：“吃。”
韩越迟疑了一下，迎着顾知欢那凶神恶煞的眼神，识趣地拿起了筷子。
眼睑眉梢间，尽是嫌弃之意。
为了分散嘴里食物的奇怪味道，韩越难得主动开了口：“秦哥今天和谁相亲？”
顾知欢的动作一顿。
韩越这个人……
他说不会纠缠秦妄，就当真连私底下对秦妄的称呼都改变了。
强压下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顾知欢回道：“忘了问，不过应该比较难。感觉线下相亲比考掌刑司还要严格，对方连你平时出门喜欢先迈左脚还是右脚都问得一清二楚。还不如报名参加那个什么非爱勿扰。”
“那节目已经倒闭了……”韩越道。
“是吗？”顾知欢愣了愣，她已经很久没有看过什么综艺节目，也没有什么兴趣爱好了，案件和顾大爷占据了顾知欢大部分的时间。
韩越似乎是笑了一下：“再说，找不到对象已经够惨了，你还让秦哥去上节目，那不是让全世界都知道他找不到对象吗？”
“……”顾知欢直接把锅扣在了韩越头上：“你这人思想有问题。”
韩越眼皮一抬，正要说话，忽然眉头一皱，喉咙不自觉地一紧，一股难以抑制的反酸就从胃里涌了出来。
“你怎么了？想吐？”顾知欢一看韩越难受，顿时放下筷子。
“洗手间……”韩越咬着牙道。
顾知欢抬手指了一下，本想跟上去，但韩越已经直接站起来，大步走了过去。
顾知欢看着他匆匆跑过去的身影，眨了眨眼：“不是吧，肠胃这么娇贵。”
韩越这去一趟洗手间半晌没有回来。
顾知欢坐了一会儿，起身骑着自己的小黑驴去了掌刑司对面的小店给他买了一杯热牛『奶』。
等她回去的时候，韩越还没有到。
他的传讯宝珠被忘在了饭桌上，疯狂地震动着。
珠子上面显示的是一个没有名字的号码。
顾知欢有些尴尬地放下牛『奶』，还好没人有胆子在掌刑司公厨偷东西。
韩越的传讯宝珠还在震。
顾知欢看了看洗手间那头，韩越没有回来的意思，迟疑了一下，拿起韩越的传讯宝珠，接通了传讯宝珠，正要说他不在，就听见传讯宝珠那头传来了凄厉的呼救声——
“救命，韩少，救我——”
“嘟——嘟——嘟——”
传讯宝珠断了。
顾知欢脸『色』一变。
韩越跟踩地雷一样绕过公厨地板被人不小心打翻的饭菜，一脸不爽地走了过来。
见顾知欢紧紧盯着自己，不由一怔：“怎么了？”
“刚有人给你打传讯宝珠。”顾知欢声音有些干涩：“你一直没回来，我帮你接了。”
韩越眼神闪了一下，他若无其事地拿起传讯宝珠，翻到了通话记录，垂下了眼睑，正要回拨过去，顾知欢突然一手压住了他。
“不用打了，出事了。”
韩越整个人的背脊突然紧绷成了一道笔直的线，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野兽，充满警惕地盯着顾知欢。
顾知欢恍若没有注意到韩越的反应，她收回了手，淡淡地道：“位置。”
“什么位置？”韩越扯起嘴角，笑了一下：“可能是诈骗传讯而已。”
“位置。”顾知欢不着痕迹地挡在了韩越面前。
韩越无声地看了顾知欢两秒，不着痕迹地吐出了一口气：“我不知道。”
顾知欢眯起眼，微抬着下巴，凌厉的视线从韩越的脸上逡巡而过。
有那么一瞬间，韩越手心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竟然有些害怕与顾知欢的对峙。
片刻，顾知欢移开了身子。
韩越垂下眼眸：“谢谢顾少司的款待，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完，韩越拿过自己搭在椅子上的外套，彬彬有礼地对着顾知欢点了点头，然后迈着两条大长腿，径直上了自己那辆黑『色』的小马车，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冷静克制的态度，仿佛那真的只是一个诈骗传讯似的。
公厨。
顾知欢看着韩越的马车破开浓稠的夜『色』，一个急甩，凶狠地撞开了夜里的冷气，驶出了掌刑司。
静了两秒，顾知欢慢条斯理地拨了一个号码：“小陈，是我。”
“麻烦你帮我个忙。”
“我怀疑我那谁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了，你帮我定位一下这个传讯宝珠。对。别笑，老子这次认栽了，看着挺清纯的，谁知道胆子这么肥。”
“这件事说起来挺丢脸的，你可要给我保密，别跟掌刑司里其他人说。等我回来请你吃麻辣烫。”
“没关系，他跑不掉。”顾知欢站在空无一人的公厨，无声地笑了一下，朝着外面走去。
蓉城西区。
比起主城里的繁华，蓉城的天空仿佛永远也见不到光。
白昼时昏昏沉沉，夜里无星无灯。
只有黑得看不见尽头的夜『色』在上方缓慢地流逝着。
因为流动人口多，蓉城小偷小『摸』的事情络绎不绝，基本上每到夜里，就能听见巷弄里各种追逐打闹的声音。
蓉城的人对此习以为常，吵得太厉害的时候，也只会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在郭达出事不远处的小巷弄中，几个一身黑『色』的平头男手里提着明晃晃的铁棍刀具旁若无人地跑了过去。
蓉城的巷弄继承了南方巷弄的特『色』，弯弯绕绕，和『迷』宫似的。
几个人追过去之后没有看见要找的人，不由用脏话骂了起来。
没多久，脏话的声音渐渐小了。
巷弄里，又恢复了安静。
忽然，角落的塑料垃圾桶被人轻轻地推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