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诸位,闲话少叙吧……”终究还是韩震道长干咳了一声,打破了屋内死一般的沉寂:“掌门的病情不容耽搁,还是尽快决出胜者替他医治为好!”
“呵呵呵,韩道长说得对,还请几位不要忘了我们今天为什么会坐在这里,可不是来打打杀杀、逞口舌之争的!”少阁主微微一笑,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折纸扇,“哗啦”展开间,扇上山水,竟是前朝宦官名匠何韦闶的真迹。
“那好,我们现在就开始吧,”韩震道长顿了顿,随即开口道:“请问诸位,若是有人身中寒火……”
“道长且慢。”
突如其来的一声插话,令韩震道长的声音戛然而止的同时,棱角分明的脸庞上,也是多了几分不悦:
“华堂主,你有什么疑问吗?”
“韩道长莫怪,我华某并无冒犯之意,只是另有想法,不知诸位可愿听我一言?”蒙面女人如是说道。
“还请但说无妨。”韩震眉头一皱,却也是不知这女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点了点头。
“多谢,”蒙面女人拱了拱手,随即瞟了一眼那万象阁少阁主,说道:“既然是最后一场比试了,我便认为理应有所不同才是,若是仍像前几日那般争辩医术药理、自夸灵丹妙药,实在是太过乏味,也显示不出我们之间真正的高低水平。”
“呵呵,原来如此啊……”那少阁主目光闪烁,心中已然明白了这蒙面女人可能是要与他来一回对撞磕碰,当下不知是该回绝亦或应允之时,只得暂作权宜之计,笑道:“那不知华堂主想要比试些什么呢?”
“既然我们救人的药已经难分高下……”蒙面女人的声音逐渐变得沉重起来,“……那今日,便比试比试,杀人的药吧!”
“你是说,毒药?”少阁主眉头一跳,眼神已逐渐变得微妙了起来,就连低头发愣的许昆山此时也是抬起头来,向蒙面女人投去了奇怪复杂的目光。
“不错,就是毒药,看看谁拿出来的毒药,乃是天下最凶最毒、最无药可解的阴邪之物,谁便是今日的胜者!”蒙面女人微微抬起头来,像是请战一般望向年轻的少阁主,“韩道长,你觉得如何?”
“嗯……”韩震闻言,也是微微一愣,毕竟他现在只想尽快结束这场比试,好将这些三教九流的家伙名正言顺的赶出门外。而突如其来的更改规则,真不知是喜是忧……
突然韩震想起,先前那些个术士郎中,因为一味三七的几钱剂量,争论到天亮的情形,心头忍不住微微一寒。既然一般的药物这些家伙都已经难分高下,不如换成鲜有人涉猎的毒药来,说不定能立判高下呢!
本来掌门他老人家得的就不是什么疑难杂症,但凡是个有本事的大夫,便能医治妥当。若不是老头子一意孤行,非要请来天下医师一决胜负,今日的昆仑派,又怎会如此喧嚣呢?
更何况掌门他老人家,还拿出了门派中百年难遇的宝物,作为桂冠的奖赏……韩震越想越心疼,思忖再三,终究还是咬牙点了点头,眼不见心不烦,还是趁早请这些人离开便好:“无量天尊……贫道觉得也不是不可以……”
“呵呵,原来如此啊……”少阁主轻摇折扇,言语中似乎多了一分不安:“看来华堂主当真是铁了心要拿那‘昆仑胎’的谢礼啊……”
“怎么,若非是少阁主此行,忘记将毒药也一并带来了?”蒙面女人的声音中多了几分戏谑。
“就算是带来了,怕也抵不过你唐门的手段吧?”少阁主摆了摆手,苦笑道:“谁人不知你唐门用毒,乃是中原第一,旁边那位许老前辈,更是出身自令人闻风丧胆的西域魔教——这样一个中原第一,一个西域翘楚,联合起来对付我这样一个江湖后生,未免也太欺负人了吧?”
“俗话说得好:‘没有那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比试是公平的,哪有欺负人不欺负人这一说呢?”蒙面女人的声音满是冷冷的嘲弄,“若是少阁主你怕了,便乖乖离去便是,我倒是很想领教一下,西域的毒药,到底有多么恐怖呢……”
她扭过头,目光想要与许昆山对视,但后者却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便再度低下头去,脑海里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啧啧啧……看来我是完全被无视了啊……”少阁主无奈的笑了笑,也不再多言,当即一合纸扇,抚掌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开始吧?”
“怎么,难道少阁主你还当真是有如此谨慎,随身还带着要人命的毒药么?”蒙面女人看了看他,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奇妙的复杂。
“哈哈哈,华堂主多虑了,在下只对珠宝、古玩、字画,以及类似于‘昆仑胎’这般世间罕有的东西感兴趣,毒药什么的,实在是打不起精神去研习啊……”年轻男人乐呵呵的笑着,忽然话锋一转,悠悠说道:“不过我不会,却不代表我身边没有会的人——于止师父,你出来吧!”
“遵命,少阁主……”沉闷的声音传来,身后的侍卫中,走出一个体态臃肿、身姿肥胖的男人,摘下面具之后,却是一个笑眯眯的和尚,剃得锃亮的头皮上还烫着戒疤。
“于止?当真是你?”韩震和那唐门堂主都吃了一惊,前者回过神来,当即对着那少阁主怒目而视:“如此残害生灵、为非作歹之恶徒,阁下不杀之而后快,反而带到我昆仑的地盘上来,实在是太过分了!”
后者也是愈发眼神冰冷,望着那胖和尚连连冷笑数声,随即道:
“呵呵,真不愧是万象阁的少阁主,果然是肆意妄为、目无江湖道义,你真该庆幸这里没有少林寺的几位长老在!”
于止和尚听到“少林”这两个字后,眼神也是微微一变,他卷起衣袖,露出一截被斜斜削去手掌的断臂,沉吟片刻,却又很快恢复了那副乐呵呵的笑容。
倒是那许昆山没什么大的反应,抬头看了一眼,嘴角只是划过一抹不屑的笑意。
“这人是谁?为什么他们都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屋顶上的肖?看得好生好奇,当即忍不住轻声问道。
“我也只是听说过,貌似是少林寺的一个叛徒吧,”齐泽辉捏了捏下巴上的胡茬,沉声说道:“据说先前是一个专攻歪门邪道的郎中,为了躲避仇家遁入空门,却不守戒律,仍在背地里研究一些恶毒阴邪的东西,甚至不惜为了实验威力,毒杀了某村一百二十来口人!后来东窗事发,只能逃之夭夭……先前都传言这家伙在峨眉少林两派的追杀下坠落山崖摔死了,留下一条断手公示众人,不过现在看来,还真是命大呢,啧……”
肖?厌恶的皱起了眉头,只是看着那表上面慈眉善目的胖和尚,忽的想起了先前那与赤面老魔同行的师兄弟笑面金佛,当即觉得此二人颇有异曲同工之妙,不相互伤害一番都可惜了。
“诸位息怒,诸位息怒,”少阁主笑呵呵的站了起来,对着韩震和华堂主拱了拱手,随即颇为轻佻的说道:“于止师父先前的确是罪大恶极,不过呢,自打他加入我万象阁门下之后,便已改邪归正,日日吃斋念佛,只为忏悔前尘往事……现在的于止师父,可是一个一等一的好人了呢!”
说着,于止师父也有模有样的伸出那只没断的手来,竖在胸前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乍一看,还当真颇有大师风范。
“改邪归正了么……”肖?一怔,顿时看向胖和尚的目光微微柔和了一点。
“你可真是蠢货,场面话谁不会说?”一旁的齐泽辉顿觉又好气又好笑,只得拼命的压低了声音呵斥道:“小爷还说自己每日在房中日抄经文三百篇、即将得道成仙了呢!”
“哼,你怎么说这厮每日在房中日抄经文三百篇、即将得道成仙了呢?”唐门华堂主颇为巧合的一句冷斥,顿令顶上的肖齐二人觉得有些啼笑皆非。
“韩道长、华堂主,有些话大可以点到为止了……”却不料那少阁主收起笑容,神情颇为冷淡的反驳道:“在座的诸位,难道只有于止师父一人劣迹斑斑吗?就算是我身后的侍卫,每个人手上少说也有一两条人命,更何况诸位是久经江湖的老人呢?”
他顿了顿,随即又笑得宛如春风般和睦,说道:
“华堂主若是一意孤行,定要因前尘往事取了于止师父的命,那你让许昆山前辈,还怎么坐得住呢?”
“你……”华堂主当即语塞,纵使蒙着面,也能看见她的额头都被气血充斥的通红,僵持半晌,终究是她笑了一声,随即冷冷说道:
“那便让我华某人领教一二吧!”
说罢,她不再犹豫,当即拍了拍手,身后的唐门弟子立刻会意,从腰间掏出一只碧绿的小瓶子出来,恭恭敬敬的呈给了自己的堂主。
“这是我唐门秘制的绝品毒药——九幽断魂丹,由九种生长在各处阴暗潮湿之地的毒花毒草炼制而成,九,以为世间极数,故而花艳于极致以为无色,草鲜于极致以为无味,如此无色无味之毒药,却因归属草本,易溶于水,若有人吃了下去,就算是大罗金仙来了,怕也是救不了他!”
一番令满堂皆寂的陈述过后,玉瓶被陈列于托盘之上,由一弟子抱起,小心翼翼的放置于大厅正中的一张茶几之上,“嗡嗡”的摇晃了几下,便安静下来,碧绿的瓶身映出一种诡异的美感,反射着死亡的光。
“请吧,少阁主。”华堂主勾了勾手掌,眼神之中满是不屑与冷漠。
“哎呀呀,听起来好生厉害的样子……”年轻男人摆出一副做作的惊讶模样,连连拍手数下,却是打了一个回马枪,笑道:“许老前辈还未曾发话,在下一个后生,怎敢僭越呢?”
说罢,他便站起身来,对着不远处的许昆山拱了拱手,却有些意外的发现后者正饶有兴致的观摩着茶几上的九幽断魂丹。
感受到对面的注视,许昆山眼皮一跳,却只是抬起头来,淡淡的说了一句:
“老夫不急。”
没有人敢驳斥他,纵使是目中无人的少阁主也不愿意再斗胆招惹这个怪人。
于是他耸了耸肩,叹气道:“那好吧,诸位,在下献丑了……于止师父,随便拿出个东西来吧。”
“少阁主,您要哪一种?”于止和尚弯下腰来,态度极为谦卑。
“就……”少阁主漫不经心的思索了片刻,随即笑道:“就拿日前我让你炼的那个东西吧!”
“那个啊……”于止和尚脸色变了变,犹豫了片刻后,终究还是伸出手来,在袖袍里掏了掏,摸出了个造型古怪的小木盒来,作势就要呈给少阁主。
“不必给我了,你向大家介绍一下这东西是什么来头吧。”少阁主竖起折扇,抵住了于止伸过来的手掌,淡淡说道。
“这……遵命。”于止愣了一愣,随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压低了嗓门儿沉声道:
“此药名为噬情丹,由七七四十九种至刚至阳的催情之物炼制而成,若是吞服下肚,会……会……”
“说啊,怎么不说了?”少阁主微微皱起了眉头。
“是……”于止和尚不敢怠慢,干巴巴的笑了笑,随即说道:“……会气血散乱,真气乱走,有如万虫噬心一般,痛不欲生,非得与十名异性轮番交合,方可缓解痛楚,但不日之后,又将复发,直至筋脉寸断而死……”
“这……”在听见催情二字之时,众人已隐隐约约预感到了此物的“不一般”,但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如此阴毒恐怖的东西!
“这种下三滥的恶心东西,你怎么敢在这种场合拿出来丢人现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