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教训自家的杂碎,也得看别人的眼色了……”少阁主站起身来,看向那个被利剑钉上三尺高墙的倒霉奴才,眼底飞快闪过了一丝心有余悸的忌惮。
随即,他转过身去,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远处已是气得双目充血的韩震道长,口中幽幽说道:“怎么,莫非韩震道长你……还真打算杀了我不成?”
“你……”韩震道长一时语塞,方才的暴怒让他完全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手劲,若是那一剑当真刺穿了眼前这个禽兽的胸膛,必定是十死无生了。
眼下正是风雨飘摇、已然苟延残喘的昆仑派……当真是那傲视群雄的万象阁的对手么?
“若是在下当真死在这里,怕是这里谁也承担不起这个后果吧?”少阁主冷笑着良久,忽的又变回了笑脸,对着四周表情复杂的众人拱手道:“但是我万象阁也着实不想与昆仑派闹僵啊,哈哈,刚才有发生了什么吗?有吗?没有吧?我也明白,这不入流的噬情丹绝不会是唐家的对手,不过自打你们同意了比毒药,就摆明了没想让我拿走那‘昆仑胎’吧?呵呵……其实什么样的奇珍异宝我没见过呢?只不过图个新奇有趣罢了……既然事已至此,何不让我趁此机会,好好尽兴呢?”
新奇?尽兴?
看那女人的惨烈模样,到底是一个心肠何等残忍歹毒的人,才能如此漫不经心的面对这些说出这种话来!
肖?盯着那满脸云淡风轻、举手投足皆是不以为意的少阁主,冥冥之中,仿佛看见了那赤面老魔的影子。
厅内众人也皆是沉默不语的盯着他,谁也没有说一句话。
却是许昆山老前辈率先开了口,悠悠说道:“当今这些个后生的手段之残忍狠辣,真当是令人有些发指了……啧啧啧,后生可畏啊……”
他怔怔的盯着麻袋中已不成人形的女人,言语表情中满是唏嘘。
“狠辣?确实狠辣了些……但我也并非喜好滥杀无辜之人,若非是这贱人实在可恨,我又怎么舍得毁了这样一个可怜可爱的大美人呢?”少阁主笑了,他抬起手掌,闻了闻指尖残留的血腥味,笑得已是如春风一般和煦。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呢?”韩震道长拼尽全力按捺住全身上下暴动的真气,声音颤抖的问道。
“呵呵,真可惜不能让她亲口向诸位说明了,那就由我来说吧?”少阁主翻了个白眼,继而悠悠说道:“她是我过了门的妻子,进了我万象阁的大门,本可以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吃遍山珍海味、享尽荣华富贵,这可是别人八辈子也修不来的福气啊……可你呢?你却不好好珍惜!”
他说着,身形再度猛然逼近那女人,声音也变得有些失控般的癫狂起来:“做了我的女人,还想着以前的老相好,是吗?不就是死了吗,死在赤面老魔手上的人还少吗?千方百计的打探消息也就罢了,还妄图用我的钱,去给老魔头的悬赏里加一笔!当真是不知好歹!不知好歹!”
他一边说着,一边大力的抬起脚,以一种极为夸张的姿势,一下又一下的踩在女人伤痕累累的身体上。
女人痛苦的颤抖着、嘶吼着,被撕裂的嘴唇大大的张着,从中流出来的鲜血已成黑色,看来是体内毒药的药效已经开始发作了。
“……”
然而,听了先前的那番话,众人已是敢怒不敢言,只能一个个扭开头去闭上眼睛,尽量不去看这惨烈的一幕。
齐泽辉几乎已经要将身子从那窟窿里跳将出去了,幸亏肖?眼疾手快,一把将他给拉了回来,不怎么结实的屋顶一阵晃动,幸亏屋内动静实在太大,没有人愿意去关注这一星半点儿的小动静。
“你干嘛拦着我,这种事你怎么能忍得下去的?”齐泽辉愤愤的推开好友的手臂,斥责道:“板扎,你变了,以前你遇到这种事,总是第一个站出来的!现在怎么变得这般畏首畏尾、像条狗一样?”
肖?颇为无奈的看了好友一眼,其实他心中何尝不是义愤填膺?只是这些日子的经历教会了他观察和谨慎,而不是像初入江湖那般一样,莽莽撞撞了。
“既然是万象阁的少阁主,出行外地,身边怎么可能没有高手同行呢?”
肖?指了指身下人群中,几个蜷缩在阴影里,一直动也不动、一言不发的黑袍人,从始至终,他们纵使左顾右盼,最大的注意力也都一直落在那少阁主身上。
或许其他人没怎么注意到,但是修为已有大成的肖?却分明注意到,先前那柄极速飞来的七星宝剑,原先的轨道分明是瞄准了那不可一世的禽兽男人的。
却偏偏在逼近的时候,不知为何,悄悄偏离了轨道,这才让那于止和尚的替死鬼一推得了手。
与此同时,性情刚烈的韩震道长更是脸庞青紫,身形抖得如同筛糠一般,几乎又要控制不住冲上前去制止,但身后的昆仑派弟子却是极为痛心疾首的阻拦住了他,纷纷沉声劝阻道:
“师叔,不可啊!”
“师叔,三思啊!”
“唉!”韩震道长痛心疾首的一甩衣袖,转身过去时,已是两行热泪流下:“只恨我昆仑派如今元气大不如前,若是三十年前,岂能容此等恶徒公然在我大殿之上,胡作非为?”
而此时的少阁主,估计也是踩得累了,他叹了一口气,收回了歇斯底里的疯狂发泄,转而蹲了下来,望着眼前奄奄一息的女人,却又是一副温柔的嘴脸,虽然说的话仍旧是那番残忍狠毒:
“你这么爱那个男人,就这样和他一起下地狱去吧……啧啧,是叫柳宛风是吧?”
柳宛……风?
此言一出,厅内的昆仑弟子顿时如同炸了锅一般一片哗然,显然他们对这位多年前就被逐出师门的天才师兄的大名仍然是如雷贯耳。纵使昆仑弟子仍以提起此人之名讳为耻,但试问,谁又不想成为这样一个,年纪轻轻便独步青云、在这偌大的江湖占有一席之地的风云人物呢?
故而柳宛风在昆仑子弟的心目中,既是人人唾弃的叛逆,也是渴望追逐和超越的偶像。
可如今,这样的一个人,居然莫名其妙的,成了少阁主口中,眼前这可怜又可怕的女人的“情夫”,还不明不白的,死在了赤面老魔的手里?
对昆仑,乃至对当今的江湖来说,这都是一个极为令人震惊的消息。
“柳……柳大哥死了?”齐泽辉的声音已逐渐颤抖起来,“所以……所以……”
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那躺倒在一摊血污之中、已然面目全非的女人彘,表情逐渐惊恐起来:
“她……是花荻……花荻姑娘?”
脑海中,渐渐浮现出先前那个倾国倾城、沉鱼落雁的绝色佳人身影,那般神仙容颜,当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那般常人梦中才能幻想到的倩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和眼前这个可怜可怖的女人联系起来的。
一来二去两件事撞在一起,齐泽辉慌了,真的慌了,他的脑海中一片乱麻,茫然无措间,已是一番头晕眼花、眼冒金星,只得昏昏沉沉的伸出手,想要去拽身边人的衣袖:
“板扎……板扎……你听见没有……板扎?”
掏了几次,却都是一把空空的冷风。齐泽辉勉强缓过神来,扭头定睛一看,身边的好友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了。
“不好!”齐泽辉的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急忙扭头看下身下的大厅——
感受到大厅内的震动,万象阁少阁主的脸上也是浮现出了十分满意的微笑。
这便是他想要的效果。既然获胜无望,不如趁此机会,将昆仑派的脸面,彻彻底底的踩在脚底,碾碎,碾碎,碾碎成一摊烂泥才好。
至于那“昆仑胎”嘛……少阁主微微挑眉,他看着这气数将尽的昆仑派,如同看着一具骨肉尽失的空壳一般。
就凭这群自诩正义的可笑小丑吗?
别说一个小小的“昆仑胎”了,就连这江湖,迟早也会是我万象阁的……
他颇为得意的想着,又看了看已经气蒙的韩震道长,忍不住笑了笑,又往这烈火上加了一把干柴:
“当真是抱歉啊,在下最近事务繁多,竟然忘记将如此重要的消息,给公之于众了,哈哈哈哈哈……”
他的神情是如此的春风得意,如此的不可一世,故而全然没有注意到,他的身后,已经雷霆般闪出一个脸色阴沉的青年身影。
“你说柳大哥他……怎么了?”
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少阁主前一秒还洋洋得意的脸,这一秒,就忽然变得很难看。
居然……还有高手?
少阁主没有动,因为他知道就凭自己这点两三年的猫脚功夫,是绝对不够在有着如此身手的人面前多加蹦跶的。
倒是先前被肖齐二人特别关注的那几个黑袍人,终于也是脸色一变,身形纷纷朝着自己少主这边爆射而来,在厅内功力一般的弟子们看来,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三个人就突进了数丈的距离,手中的刀剑就已逼近了肖?身上的几处命门。
好惊人的速度!
可他们显然忽略了,眼前这个容貌略显狰狞的阴沉青年,先前突然出现时爆发出的速度,又是何等的恐怖?
感受到杀意的逼近,肖?动了。指尖轻轻一颤,背上布包的活结当即散开,露出里面寒光闪闪的金刚座来。
当当当!
电光火石间,一串连贯的脆响骤然传来,不细听,几乎都要以为那只发出了一声而已。
待到众人反应过来时,已经看见那三人纷纷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而他们手中的兵刃,则是纷纷整齐折断,甩向了四处。
而那沉重的金刚座,在弹开几人的兵刃之后,则是带着破风声呼啸着落下,直直的砍向身前男人的头颅。
“啊!”少阁主此时已是吓得花容失色,再无半点心情装作温文尔雅恶心别人,当即惊叫出声。
嘭!
好在肖?并不是完全丧失了理智,最后一刻及时收力,金刚座调转方向,不轻不重的落在了少阁主的肩头。
可纵使如此,少阁主那终日沉浸在声色犬马中的躯壳依然是承受不住金刚座原本的分量,当即闷哼一声,跪倒在地,表情极为痛苦。
“干你娘的,拼了!”齐泽辉见此情形,也是再也待不住了,顺着肖?撞出的那个破洞大吼一声就跳了进去,硬生生挡在那蠢蠢欲动的三人跟前,摆好架势尖声叫道:“都他娘的别动!不然小心你们家小畜生的人头!”
那慌忙奔来的三人这才堪堪停住脚步,一双双怨毒的眼睛不断打量着二人,似乎是要将二人的面容给刻进骨子里。
二人的这一番突如其来的登场,当即又是让大厅里陷入了死亡一般的沉寂,众人满是好奇和惊讶的目光不断扫视着两个青年,尤其是端坐不动的许昆山,此刻的目光更是将肖?盯得死紧,跳动的目光里不断闪过阵阵复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闹出如此大的动静,门外看守的昆仑派弟子们终究是再也待不住了,呼啦啦的冲进来一片,堵在门口,手中长剑森然,先是看了看相互对峙的两方,又看了看地上痛苦呻吟惨不忍睹的女人,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行动。
“你……大胆!你是什么人?”少阁主显然没料到眼前这个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年轻的男人,竟然有着如此高超的身手,自己三名得意的贴身侍卫,居然一起上都没能在他手下走过一招!
果然出来的还是太匆忙了吗……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
却不料,肖?的回答丝毫没有留给他乱想的机会:
“你,没有提问的权力……现在我问你,柳宛风,柳大哥,他到底出什么事了?”
沉重的金刚座一点点下压,少阁主的头也压得越来越低,几乎要磕到了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