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道:“兄弟这辟易毒物的邪功,几年前我也是见过的,这不就是你们寒鸦的独门功夫么?”
聂远心下大奇道:“你见过我们寒鸦的人?”
那人先是叫出丛林中埋伏的众人道:“兄弟们都出来吧,这不是朝廷的点子。”说罢又对聂远应道:“大概是……是两三年前吧,我家帮主和你们寒鸦做了回生意,兄弟我就是那时候见过的。”
聂远想起在湘地时,薛然也说三年前转魂曾在彼处出没,如今又在大理问出寒鸦踪迹,聂远暗道其中玄机颇深,心下想要追查。
他佯作疑惑道:“当时我在别处行动,并没到你们云南,不知是哪位头领带人过来的?”
那人挠挠头道:“这我就不识得了……兄弟远来是客,咱做主人的不能怠慢,请去见见我家舵主吧,他必会高兴得很。”
聂远心道不论是求解药还是查行踪,自己有大理段氏、寒鸦和鬼谷的三重身份,都甚为便利,当下同意道:“有劳兄弟引路。”
那人一边转过身招呼帮众在前先走,一边暗中嘟囔道:“怎地这个家伙这般彬彬有礼,不似寒鸦中人……”
聂远身怀四大绝顶内功在身,辩音察形易如反掌,将这人低声的自言自语说了个清楚。他不由暗笑一声,清清嗓子说道:“我的时间有限,劝你休要再消耗我的耐心。”
那人连忙道:“是,是,马上就到。”
聂远跟在他们后面愈走愈偏,一直到了一处荒无人烟的山谷。却觉虽是冬季却潮湿闷热非常,毒虫毒草丛生,见之令人悚然发毛。
那些毒虫也有要来袭击聂远的,都被带路那喽啰挥手赶走。聂远好奇他如何驱使那些毒物,往前看去,看见他手中提着一小只香炉,冉冉冒出紫烟。
一路上见得愈来愈多的五毒帮帮众,他们大多腰间悬着那避毒熏香,手上戴着手套操持炼毒。
聂远只消得随意转头一看,就能在各处箩筐、簸箕间看见密密麻麻的毒虫毒草,纵是聂远大场面见过不少,见到这等场景,却仍然止不住心里发颤,脊背发凉。
沿路帮众多警惕地看向聂远,个个眼神有如毒蛇。聂远不敢再多注视,跟随引路喽啰走到这山谷最里,眼前伫立着座座木屋。
数名把路帮众走上前来,却见他们个个带着单刀棍棒,腰间或是背上挂着或大或小的布袋,布袋时不时蠕动几下,显然是在中藏着毒物。
为首的看守指着聂远问道:“怎么不干不净的外人也随便往分舵里带?”
聂远正要解释,忽然想起自己该是寒鸦中人,便拔出一寸剑锋,冷哼一声道:“没眼色的东西!”
那引路喽啰连忙调和道:“这位是寒鸦的兄弟,兄弟们别要误会了。”
看守点点头道:“寒鸦倒是我五毒帮的朋友,但他说是寒鸦中人,可有凭证?”
引路者道:“当年那寒鸦首领曾说,全天下只她一人不怕咱们五毒帮的宝贝家伙。她当年若说的没假,那这兄弟就绝对是寒鸦的人无疑了。”
聂远暗道:“果然是转魂。”那看守又道:“口说无凭,可敢试试?”
聂远又冷笑一声道:“试试无妨,只是你要用那些臭虫咬我哪里,我就用剑断你哪里。”
看守怒道:“好大的口气!”随即不由分说,从布袋中甩出两条蜈蚣。那两条蜈蚣正扑在聂远手上,碰着便咬,聂远手指酸酸痒痒,连忙将其抓住甩掉。
过了半晌,看守见聂远仍毫发无伤,不由大吃一惊。聂远沉声道:“该我了。”说罢他趁看守还未回过神来,一把伸手抓住其手指轻轻一掰,便掰断他一根手指。
看守惨叫一声,骂道:“作死东西!”就要大打出手,其余看守也齐刷刷亮起兵刃。
聂远见他如此不讲道理,按住剑柄准备动手,这时忽然听得屋里一人叫道:“停手!”
众看守一齐停住手,聂远看向屋里,一个消瘦汉子从中缓缓走出。他赤裸着臂膀,脸上画着怪符,一条毒蛇在他右臂上缠绕爬动。
那守卫走到他跟前,指指聂远道:“金舵主,就是他。”
舵主一边抚着蛇头,一边往聂远跟前走来,站在他面前紧盯着他。那蛇盘踞在舵主肩头,朝聂远脸上嘶嘶吐信。
金舵主“哼”了一声,走到一旁拍拍那引路弟子肩膀道:“你说……他就是寒鸦的人?”他说话的同时,那毒蛇从他颈后绕过,又探出头朝那弟子龇牙。
引路弟子吓得胆战心惊,不敢抬头,毕恭毕敬道:“是……金舵主,他就是寒鸦中人。”
“你给我说说,你为什么将他认成寒鸦中人,这位少侠一身正气,可不能沾上咱们邪门歪道的坏水了。”说着他又走到聂远跟前阴沉一笑,那毒蛇也跟着他弓起脖子。
那引路弟子继续道:“是,兄弟们在官道上安插了眼线,这位寒鸦的兄弟到处拿着段氏的令牌招摇,兄弟们一路把他引来,要将他给拿住,问问那姓段的动向。”
金舵主一听到“段氏”二字,便眉头一紧,聂远当下暗道:“原来这五毒帮和段氏不和。”
又听引路弟子说道:“谁知兄弟们一连放了十来种剧毒之物,眼睁睁看着咬到这兄弟身上,这兄弟却毫发无伤。小的这才想起,天下唯有寒鸦有这门本事。”
金舵主怒道:“你方才还说是段氏,怎么忽的又变成了寒鸦?再敢胡说八道,本舵主就将你用来炼毒,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引路弟子一愣,聂远上前道:“金舵主有所不知,寒鸦在当今天下各朝各派都安插了眼线,我便那是埋伏在段氏身边之人。”
引路弟子连忙道:“是了,是了。”
金舵主将信将疑,绕着聂远环顾一周,聂远只觉那毒蛇舌头几乎要贴到自己后颈,不由浑身发凉。
“主人还道五毒帮皆是杀人不见血的穷凶极恶之辈,才让我来说些事情。不想五行帮竟是如此脓包,我一个区区的寒鸦暗哨,你要辨辨不出,要杀不敢杀,却待怎地?”聂远朗声说道。
“好!那就瞧瞧你的功夫!”说罢聂远只听一声蛇鸣,后脑凉风一过,那蛇便缠上了自己脖颈。
那蛇正张口欲咬,聂远手疾眼快,一手抓住了它七寸。金舵主见聂远反应速度竟尔比毒蛇咬人还快,当下一惊拿了兵刃,一杖朝聂远后心戳来。
聂远欲要将毒蛇甩掉,怎奈握住七寸拉了半晌,毒蛇仍盘在他脖颈一动不动。聂远只好一手握着蛇颈,一手将剑鞘甩掉,反身挥剑挡开金舵主兵刃。
金舵主并不停手,又一连使出“毒蛇吐信”朝聂远胸口点来。聂远后退数步,他又使出“双头蛇杖”,将铁杖运转自如,两头进击。
他招式虽然使得错乱难辨,可终究快不过毒蛇动作,仍尽收聂远眼底。聂远不再容让,忽然快剑连出,剑剑点向金舵主起手手腕。
金舵主便即手忙脚乱起来,只觉自己招招往聂远剑尖上撞去,暗骂邪门。他连连后退数步,忽然吹了一声尖厉口哨。
聂远稍一迟疑,自己左手抓着的那蛇颈忽然骤缩,如泥鳅般从他手心滑出。聂远随即便觉到脖颈传来一阵钻心疼痛,虽然不怕它毒,但险些咬中咽喉,仍是命悬一线。
寻常毒蛇捕猎往往鼓起脖子,这金舵主的蛇反其道行之,缠住聂远脖颈的力道也松了。聂远趁机扯住蛇身,一把将其甩到了几十步外。
那引路弟子十分害怕,哆哆嗦嗦道:“舵主,我们要是得罪了寒鸦……”
金舵主道:“不妨,段氏搜查大义宁王风声正紧,这人身份存疑,先交给帮主处置。”
聂远听见“大义宁王”这几字,心道:“原来和薛兄弟要追查的那人有关,既然要带我去见帮主,不如将计就计。”
他故意闷哼一声,激起体内的那一半九陌转魂功,使得喉头发黑,浑身发颤道:“这是什么毒?怎么陛下的解毒丸不管用……”说罢他闷头一倒,装作不省人事。
金舵主哈哈大笑,又忽地给了那引路弟子一个耳光道:“这就是你说的寒鸦?一个段氏的解毒丸,你就当成了什么邪功?来人,给我叉下去,送到荆舵主的炼毒池里。”
这弟子连声求饶,金舵主只是不理,两名手下拿了一只毒虫在他脖颈一咬,便让他昏厥了过去。
聂远闭着眼睛,听见他几人声音,心中暗道:“这人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但却是因我而死。”想到此处,心中久久难安。
聂远此时已打定了主意,自己时时留意着身边动静,若是有人想要对他下毒手,他当即便夺剑杀出。
过得片刻之后,金舵主招呼两人拿着布袋走来,将他套入布袋之中。聂远暗道不好,犹犹豫豫一阵,自己整个身子已被塞到了布袋之中,只好连声叫苦。
随即便有人推了小推车,载着聂远往一个方向走去。聂远不知在布袋中待了多久,只觉一路颠簸不定,天色渐渐昏暗下来。
伴随着暗下来的天色,周围来往人声也渐渐嘈杂起来。聂远在布袋上捻了个小孔,往外看去,见此处五毒横行盘踞,却都听一众拦路帮众节制。
此处是在一处极为偏僻之地,聂远勉强看向星空,欲要辩位,但见瘴气弥天,为星月光辉所不达。他心想这大概便是五毒帮总舵,不敢松懈。
聂远被一路推到最里,推车之人将小车随手一停,聂远只好顺势滚下。这时聂远忽然听到一个女人声音道:“呦,金舵主贵客啊,这回又带什么美味佳肴来孝敬帮主他老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