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马尚风所料,奢祟明在逃出十多里的原军营之后,收拢败兵,命令大将樊龙率兵二千设伏,就等明军来追,自己则率兵西逃,与永宁赶来的叛军汇合。
叛军败退,全城军民欢声雷动,当地百姓纷纷走上街头,敲锣打敲,燃烧鞭炮。
这些天,叛军日夜攻打,大伙儿可是吓得够呛,担惊受怕,就怕叛军攻下城门,难逃一死。
百姓们在士绅耆老的带领之下,挑着酒水猪羊,前来通远门犒军,马祥麟正在指挥官兵打开城门,派出侦骑,侦察叛军的动向,另一方面则组织人手,收敛战死阵亡的将士遗体,此战他们的伤亡也不小,来时三千人,只剩下一千一百人了,活着的也人人带伤,凄惨之极。
今天一场大战,马祥麟几次率队反攻,是疲惫不堪之极,正坐在城门口的板凳上喝水吃胡饼。
他看见士绅耆老们率领百姓前来犒军,有些不快,打仗时这些人在那里?现在敌人退了,这些士绅们又跳了出来了,伸手不打笑脸人,马祥麟冷梆梆的道:“东西放下,各位先行回家吧?叛军只是暂退,他们潜伏在一边,随时来攻!”
一个老头子执意不肯,高举一碗酒,高声道:“将军披坚执锐,抗叛军、救万民,请受老朽一敬!”
马祥麟只好接过酒,将一半酒洒在地上,大声道:“敬为保卫重庆而阵亡的将士们!”然后将酒一饮而尽,将酒碗塞回正欲再倒酒的老者手中,行了一个军礼,说道:“军务繁忙!失陪!”直接离开。
周潜云忙陪笑道:“蹇老!马将军真的是军务繁忙!”
蹇老道:“无妨!有名将之风!〞
此人名叫蹇轩,乃本朝初名臣蹇义后代,蹇义官至吏部尚书、少师,被重庆公认为历代重庆第一高官。
在本朝史上,蹇义的名气比不上李善长、张居正等内阁首辅,但下场却比他们强的太多。
蹇义从洪武十八年中进士,到英宗元年去世,前后一共辅佐太祖、建文帝、成祖、仁宗、宣宗、英宗六位明朝皇帝,这在本朝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一人,尤其朱元璋、朱棣两位性格猜忌,残忍好杀的皇帝,无数名臣死于两人之手,而蹇义却深得朱元璋、朱棣的重用,让人佩服的五体投地。
蹇义不仅自己能够做到独善其身,对于教育后代同样光照千古,根据史料记载,本朝时期,蹇义的后代有多人官居二品、三品、四品,他的六世孙蹇达在万历年间,官居兵部尚书兼蓟辽总督,官位甚至超过了祖先,就连名将李成梁、戚继光都归他管辖。
在重庆城市的历史上,蹇氏家族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甚至曾被人称为蹇半城,因为在本朝初年时,重庆的经济、文化发展还很落后,正是蹇氏家族的崛起,才带动了重庆的发展。一位重庆文史专家曾评价:这一家族是本朝重庆第一豪门望族,至今这座城市依然有其一万多蹇氏后裔。
宣德年间,由于蹇义年事已高,皇帝特意恩准他告老还乡,颐养天年。并派人在重庆按照王府的规模,为他修建一座宅邸,这就是重庆人耳熟能详的天官府。府邸中的匾额、对联都是皇帝御笔亲书。几年之后,蹇义因病去世,继位的英宗追赠其为“光禄大夫、太师,谥忠定,并赐葬巴县故乡”。
蹇轩为七世孙,当代家主,进士出身,官至吏部郎中,眼见朝中政争日烈,便退隐家中,光宗朝多次征辟出仕,因为身体问题,未能成行。
马祥麟不知的是,是在蹇轩发出号召之后,这才有大批人踊跃参军助战的。
马祥麟征集大批的民夫,前去收集双方战死人员尸体,叛军走得匆忙,只带走一些将军头目的尸体,大量士兵的尸体被遗留于此,马祥麟只能让人收敛,否则以此时的炎热天热,尸体腐烂发臭,又是一次大疫。
叛军己退,更多的民众加入清理战场,收敛尸体的行列,马祥麟的兵,损失严重,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也驻扎在城门附近休息。
周潜云将全城郎中叫来,为伤兵们治伤,百姓们有感白杆兵救城之恩,在营盘门口,堆放了大量的食品酒水,礼物不贵重,却代表了百姓的心意。
叛军居然被击退,杀得大败,这一战轰动一时,老将奢祟明居然让一个毛头小子击败,这让许多人为之震惊。
次日,援川部队先头部队抵达,最先抵达的是长江舰队的先遣部队,他们共驶来了四十多艘各种战舰,当然都是中小型的,还有运兵船,运来了一千名皇家卫队士兵。
下午,孔德兴率领的五千主力抵达,这叫水陆并进,稍晚,奉旨平乱的四省总督亓诗教坐战舰抵达。
马祥麟周潜云率领民众至码头的朝天门,恭迎天使。
朝天门就是重庆官员迎接圣旨的地方,这一次双方争夺的重点是通远门和水东门,幸不被叛军破坏。
先头抵达的部队只有六千人,但是是皇家卫队,清一式的板甲、1621式火枪,不少是参加过沈阳卫之战的老兵,在剿灭福藩伏牛山余党时积累了丰富的作战经验。
他们在码头列成整齐的方阵,横竖看都是一条直线,士兵的板甲有些旧,但是士气高昂,那种精神奕奕的彪悍和沉稳,明眼人一看,只有铁军才有,蹇轩就捊须而叹道:“皇家卫队第一镇,名不虚传,领兵的是那一位都督。”
皇家卫队四镇镇总兵官,由五军都督府里的几大位大都督遥领,他们领兵出征也有可能。
马祥麟道:“领兵的是孔德兴总兵,他参加过沈阳卫之战,早前正在附近剿匪,现在由他正式担任皇家卫队第一镇总兵官。
皇家卫队和陆军是新式部队,米柱希望给这支部队注入新的气象,军衔与世界接轨,推行什么尉级校级将级军衔,但是士兵们相当的不习惯,不适应,相当的拗口,他们自动的改了回去,这是历史车轮的自我修正能力,米柱没有办法,只好将军衔恢复了旧制,除了总司令之外,其它的都沿用旧称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六千大军布署在码头之上,阵容鼎盛,给人以强大的信心。
钦差大臣亓诗教在使者的引领之下来到朝天门,当众宣读了圣旨。
圣旨有数道,其中之一是任命他为钦差大臣,调动四省军力资源平乱的圣旨,现在他是平乱总指挥了,手持尚方宝剑,先斩后奏,节制四省军马。
另一道是表扬马祥麟率兵入卫重庆,率领重庆军民,抗击叛军,加龙虎将军衔。
马祥麟立即移交指挥权,亓诗教将钦差行辕设在重庆,在此指挥平叛。
亓诗教看见马祥麟,由衷而叹,说:“忠良之后,将门虎子,不负皇上热血豪胆,国之麒麟之誉,米伯爵手下人才济济呀!”
又是提到皇上,又是提到米伯爵,马祥麟连忙躬身道:“不敢!”
亓诗教道:“本官以为抵达重庆,将会是一场恶战,谁知马大人己指挥军队独力击退叛军,毙敌无数,快快让本官看看,这些以少胜多,击败强敌的勇士们。”
白杆兵和棒棒军余部列队接受了钦差大臣亓诗教的检阅,看见一身粗布,手持扁担棍棒的棒棒们,他惊奇的说道:“这些好汉们是?”
马祥麟大声道:“棒棒军!这位是棒棒军指挥使万龙飞,当日下官与敌激战,被叛军所围,幸得万大侠率上千豪杰来救,三日守城,如无棒棒军相助,早己失陷,万大侠在守城一役,是立有大功的。”
万龙飞让马祥麟在钦差大臣面前一顿夸耀,大觉不好意思,连连道:“不敢不敢!’
棒棒军只是一个杂牌番号,亓诗教丝毫没有看不起的意思,他说道:“哎呀呀!仗义每多屠狗辈,当日汉初豪杰,也多出自屠狗辈,本官定当禀明皇上,好让皇上知道,重庆有的是英雄豪杰。”
万龙飞被钦差大人当众称赞,十分有面子,说道:“原为大人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今日的亓诗教可不是方从哲时代的被人称作虎豹当关的台省隐辅,本身是四品副都御史,这次以钦差大臣身份加兵部尚书衔督四省军力平乱,各地巡抚都要听命于他,真正的封疆大吏。
亓诗教笑道:“好!英雄豪杰闻风来投,大好之兆,本官任命你为棒棒军指挥使,六品衔,在本官帐下听用。“
万龙飞大喜,这可是摇身一变,成为官身,鲤鱼跃龙门,身价百倍,他一个卖苦力的棒棒,居然成为官身,祖坟冒青烟,光宗耀宗呀,万龙飞满面红光,下跪叩了三个响头,大声道:“愿为大人效死!”
亓诗教道:“把手下的名单报上来,从今儿起,当兵吃粮,战时双响,提前发放!”
这是关照到手下了,万龙飞大声道:“谢大人!”如此一来,手下们算是有了出身,走上正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