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
出使琉球的礼部和工部官员在山东登州威海卫军港登船,大明皇家商会的商船随后一同南下,前往琉球。
商船之后,是数十艘满载三万名大明北海舰队将士的战船,浩浩荡荡沿山东半岛向南疾驰而去。
明兴七年七月初七,夜,无数火把组成的行军长龙正迅速向燕山西北部的居庸关急行军而去。
两日后的清晨,《大明时报》头版头条刊登了明兴皇帝三日后将巡视九边的新闻。
一时间,早已形成看报听报习惯的京城老少爷们们,将每个茶馆、报亭围得水泄不通。
在锦衣卫和东厂的暗中推动下,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北直隶。
而在北直隶的草原行商们,则是在第一时间确定了消息的真伪后,迅速将消息以各种秘密渠道传了出去。
“哎呀,要我说啊,咱们这位皇帝啊,够爷们,看看,少年天子,御驾亲巡边关,想想那气势就让人热血沸腾!”泰丰茶楼内,姓刘的员外举着花了两文钱买来的报纸,大声说着,唾沫星子喷的到处都是。
同桌的另一个穿长衫摇着扇子的人却是一脸苦笑道:“哎,天子尚武弃文,实非国家之福啊!”
他这话引来了不少茶馆内读书人的共鸣。
“这位兄台说的是,如今天下河清海晏,四海宾服,百姓安居乐业,皇帝理应止兵戈,行仁政,重用能臣干吏,方可再造永乐盛世!”
“哎,可惜啊,”隔壁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秀才,喝干了杯中茶,似乎很是痛心疾首道:“如今朝堂之上,满是趋炎附势之徒,更有无知武夫怂恿陛下广开战端,你们看看,自从皇帝即位到现在,就没消停过……”
“噗嗤”一声,老秀才话还没说完,就听角落里传来一声放肆的讥笑,“哎,你们看他们,像不像护城河里的青蛙,哈哈哈!”
“尔是何人?”老秀才被人粗鲁的称为只会呱呱叫唤的青蛙,顿时火冒三丈,须发皆张,戟指那汉子怒道。
那汉子不紧不慢的嗑着瓜子,又喝了口茶,斜眼看了看老秀才,轻蔑的一笑道:“就你,也配知道老子的名号!”
“看这人气势,莫非是个武夫?”
“你看他身后的几个常随,应该是个武夫。”
“嘘,小点声。”
周围人低声议论着,不敢抬头直视那汉子锐利如刀的目光。
“夏虫不可语冰!”老秀才涨红了脸,文绉绉的骂了一句。
“他说啥?”那汉子问了一句身后的常随。
几个常随抓耳挠腮,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汉子又一把拽过隔壁桌的一个书生,恶狠狠的说道:“刚才那老货说的什么虫子啥意思?”
“他说您粗鄙不堪,没见识。”那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拱火道。
“特娘的!”汉子一声暴喝,刚想站起身来,突然又坐下了,翘着二郎腿,冷笑道:“刚才老子突然想起一首诗,很适合你们。”
“叽叽喳喳几只鸦,满嘴喷粪叫呱呱。
今日暂别寻开心,明早个个烂嘴丫。”
“果然是个粗鄙武夫!”
“简直粗俗不堪!”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在座的读书人一听,顿时群情激奋,却又不敢大声站出来当众斥责,只敢低着头小声嘟囔。
这首诗其实是朱元璋的一首打油诗《骂文士》,而这首诗呢还被收录在了朱元璋的诗集里,也是最着名的一首。
此诗全文共4句,28个字,其中3句都是脏话,啥“满嘴喷粪、烂嘴丫”,着实狠毒,而这些话,都是朱元璋用来骂那些酸腐文人的,也不知道是哪位倒霉文人,触怒了明太祖,换来这样一首打油诗。
一首太祖皇帝骂读书人的诗念完,那汉子嘿嘿一笑,十分嚣张的指了一圈敢怒不敢言的读书人冷笑道:“在跟老子叫唤啊,来啊。”
那汉子说罢,嚯的站起身,走到那老秀才身边,像拎小鸡子似的将那老头提了起来,几乎脸对脸的狞笑几声道:“你这老棺材瓤子,敢在大庭广众之下非议天子,老子看你是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了是吧?”
“你……你……简直是有辱斯文…”老秀才被骂,气的的浑身发抖,无奈整个人被那汉子拎在半空中,动弹不得。
“我呸!”汉子一口黄白浓痰直接喷在了老秀才的脸上,又骂道:“当今天子自登基后,清吏治,御强敌,革新教化,轻徭薄税,这才有了今日的盛世局面,尔等身为读书人,不为君分忧也就罢了,却还在这里如井底之蛙,林间老鸦一般呱呱乱叫,非议圣上,非议新政,说,你们居心何在?”
老秀才被那汉子喷的满脸唾沫星子,又气又急,突然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哎呦,这位爷,这位爷,您行行好,给小的一个面子,我是茶馆掌柜的…”茶馆老板刚凑近了想和稀泥,却被那汉子一掌按在了脸上。
“哎呦…”茶馆老板一个趔趄,仰面栽倒,幸亏一旁的小二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爷…”常随凑近了低声道。
“什么事?”那汉子皱眉道。
“二楼,二楼…”常随对那汉子一顿挤眉弄眼,眼神不住的往二楼瞥。
“二楼,二楼有你爹啊…”那汉子没好气的怒道。
突然,那汉子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和一个熟悉的脸!
“卧槽!”汉子心中惊呼,赶紧将那老秀才扔在了地上带着常随,就想往外走。
刚走到门口,迎面却撞上了一身便装的徐恭。
“雷军长,幸会,怎么今儿这么有雅兴来这里喝茶?”徐恭笑道。
“没…没有,路过,路过!”原来这人正是龙健军军长雷战。
“怎么,这就要走啊?”徐恭笑吟吟的看着对方,却挡着门,不让雷战出去。
因为他看到了二楼楼梯口下来了一个老熟人:侯宝!
稍微一想,看看现场不似平日那般热闹的茶楼,再看看雷战有些躲闪的目光,徐恭便明白了怎么回事。
“二位,少爷还在楼上等着呢,快点吧。”侯宝走过来笑道。
“完了,被皇帝听到了,这下怎么办?怎么办?”雷战紧张的额头冒汗。
跟着上了楼,进了雅间,只见朱祁镇正悠闲地坐在窗前,端着茶盏和杨老三说笑呢。
“臣等参见陛下。”二人行礼道。
“起来吧。”朱祁镇扭头,看了看二人,随即一笑道:“呦,这不是雷秀才吗?”
“臣…臣…”雷战哼哧憋肚半天,也没说出来一句话。
“你刚才不是挺能说的吗?怎么现在结巴了?”说着,侧头对杨老三问道:“他平时结巴吗?”
杨老三先是看了雷战一眼,给了他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随后道:“臣从未听说雷军长说话结巴!”
“臣知错了!皇上恕罪。”雷战跪下,汗如雨下道。
“错哪了?”朱祁镇笑问。
“臣…臣…臣不该骂他们!”雷战说道。
“恩,还有呢?”朱祁镇继续问道。
“还有?还有…还有…臣不该动手?”
“还有吗?统统说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