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还石开山几人都算得上老弱病残,所以是在民老的护送下过的藤索桥,藤索桥晃晃悠悠,但有民老的血云在旁边护持,如履平地。
石还偷偷的用手去触摸民老的血云,入手冰凉,像是早晨的一团水汽,但探入半手之后,即变的坚硬,再往里,石还忽然猛把手抽出来,指尖已经渗出血迹。
民老在前面心中偷笑,身处他的的血云之中,所有人的一举一动他都清清楚楚,就算是披着斗篷的石还,民老也能看见他的表情。此时,石还正满脸惊讶,走路都不自然了,如果血云里面有什么锋利的东西,他的鞋子根本挡不住,毕竟还是年少,心中不由怵然。
民老心中暗爽,自从来了青云山,石还就以一个愣头青的形象一直在他面前跳来跳去,虽然民老能理解那是藏在石还心里深深的危机感,但仍然让人气结。
作为化血境的标志,血云和洗骨境出现的骨甲,以及清心境才会出现的元兵,并称为修行的“三秘”,大荒无数岁月无数人杰至今仍然没有探究完的东西,岂是石还可以想象的。
只说血云一项,就因每个人的属性和侧重的法不同,会有不同的形状大小和能力,也会因境界的差异和法的高低而强弱各异。比如白洛天的血云就是冰属性,而民老的则是木属性。
另一方面,还可以用血云来炼宝,或者将宝物熔炼进血云之中,增加血云的属性,个中神奇,千变万化,不一而足,说无止境也不为过。
而民老的血云偏向于辅助性质,兼有疗伤的功效,虽然没有往其中熔炼什么宝物,但也吸收了不少神材,别说石还的血肉之躯,就是一块石头,也能轻易压碎。也就是石还几人什么都不知道,再加上民老也没有恶意,若是对敌之中,进入别人的血云,那就相当于丢了半条命。
血云附着在藤桥上,像缆车一样缓缓前进,之所以没有直接飞过去,是因为血云承载不住几人,离开藤桥的话,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白洛天和褚单几个化血就稳坐血云上,徘徊在藤桥周围,谨防意外和荒兽突袭。
石开山在最前,石还紧随其后,他看着前面和爷爷聊的正好的民老,两人一对一答,虽然总是听不见所谈何事,但却每每在开坏的时候发出爽朗的笑容。而两人总是有意无意的往石还身上投射一些目光,总让石还觉得异样。
单以过藤桥而论,血云最大的好处就是安全,其次就是省力,其实血云本身就一直在往前飘动,所以即便石还一步不迈,也不会原地不动。石还走了一段之后,干脆停下来,任由血云带着前进,自己侧着身子,漫无目的的看起藤桥下的风景来。
行至一半,石还忽然一个激灵,被烫住一样跳将起来,他一手抚胸,心下狂跳,虽然胸口的灼热感依旧清晰,却不妨碍他紧握住引发意外的罪魁祸首。
混玉,却是混玉。
混玉发烫只能有一种情况,灾劫即将发生。石还心神沉入法眼之中,快速向四周看去,但环视一周,法眼中毫无波澜,无论石还多用力用法眼,都看不出端倪,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况。
石还明白,这只有两种情况,要么即将发生的灾劫超出了法眼的距离,要么超出了法眼的能力。无论哪一种,都超出了石还的应对。
迟钝了一秒,石还一把甩掉斗篷,露出苍白惊悸的脸,然后嘶哑凄厉的吼声在深谷上方响起来。
“凤仙儿——”
身在半空中的凤仙儿一个激灵,但尚有的默契让她瞬间反应过来,这样的吼声和语气让她仿佛回到了丛林中的日子,无忧无虑真是怀念啊。
石还声嘶力竭的吼出一声之后,根本没有往凤仙儿的方向看一眼,他心中明白,无论何种情况,凤仙儿都是最安全的,但他没细思,这一声吼,几乎完全出自丛林中大半年的习惯和默契。
他吐出一口血痰,刚才的吼声有点撕破喉咙,他在藤桥上一个前扑,几乎撞在民老的腰上,然后双手紧紧的抓住民老,太用力以至于缺血的面孔看起来有些狰狞。
“带我们先过去,求你。”
空旷的深谷上方只有大军在藤桥上移动的沙沙声,石还的一声大吼惊动了所有人,只是军纪还在约束着众人,保持着秩序的场面。只有凤仙儿驾驭着离火鸢从天上冲下来,石开山石敬地和民老同时回头,几人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出了疑惑。
“石还,怎么了?”
“还儿,发生了什么?”
石开山和民老同时问道。
“没时间解释,民长老,你必须相信我,再晚来不及了。”石还沉声说道,“带我们离开,去桥的那边,必须,立刻,马上。”
民老和石开山对视一眼,对于石还突然的激烈反应有些莫名其妙,但没来得及容他们想更多,同样凄厉的声音又从空中响起来。
凤仙儿趴在离火鸢的脖子上,一边俯冲一边大喊:“散开,快散开,危险啊。”
另一边,凰舞白洛天几人已经聚在一起,一起看着发疯一般的石还和凤仙儿,碧罗接住凤仙儿,一路上不多发一言的她此时气势展露,拉着凤仙儿的手,一双凤眼却盯着石还,心中估计以为是石还捣的鬼。
能随着凤仙儿一起出发,这本就是芷君交给她的任务,保护凤仙儿。
“碧罗姐,快离开这里。”凤仙儿急切说道。
“怎么了?仙儿,发生了什么?”碧罗问道。
“有危险,我们快点离开这里。”
“有什么危险?仙儿是不是搞错了,这四周没有强大荒兽的气息啊。”
凤仙儿连忙摆手:“不是不是,碧罗姐,不是荒兽,是灾劫,刚才石还发出信号了,我们赶紧躲起来。”
石还发出信号?碧罗给了凰舞一个眼神,凰舞随手拿出一个足有两个巴掌大小,明显比凤仙儿之前持有的更古朴厚重,但风格花纹却一致的罗盘,往上看了一眼,然后对碧罗摇摇头。
发现哥哥不信,凤仙儿顿时急了:“哥,你要相信我,石还不会错的,要赶紧,不能拖。”
“你到底是相信我还是相信石还?”
“相信石还。”凤仙儿说的斩钉截铁。
碧罗摇摇头,说道:“不是碧罗姐不信你,只是罗盘真的没有预警啊,这可是城宝上衍生出来的脉动罗盘,从来没有出过差错。”
“可是罗盘太慢了,石还这么着急,一定是大灾,要不,哥,让民长老先把他们送过去吧,咱们也先离开这里?”凤仙儿又道。
“这倒也是一个折中的办法。”碧罗说道,虽如此,但她仍是不信石还的。
见民老不为所动,石还猛的跳起来,一手拉住石开山,一手拉住石敬地,就要跳出血云,但他身体虚弱,没有拉动两人,反倒把自己又拉了回来。
“石还,你等一等,有什么事情先说清楚。”民老也被吓了一跳,不清楚石还卖的什么药。
混玉还在持续发热,而且越来越热,石还来不及解释,他也不觉得自己的解释能取得别人的相信,他真的法眼依旧什么也看不到,但这恰好说明了接下来发生的灾劫超出预计。
“民老,如果你不能把我们带过去,我们会从这里跳下去求一丝生的希望,如果能,还请无论如何相信我一次。”石还一只脚已经踏出了血云,这已经是以死相逼。
“胡闹。”但民老显然不会因为石还的几句话就盲从,血云轻轻涌动,就将石还束缚起来,怒斥道:“刚刚才和你爷爷相谈甚欢,对你也有几分改观,谁知立马就能做出这种荒唐事,若你死了,你爷爷依谁靠谁,才见起色的村子又怎么办?”
眼见石还面色煞白,石开山心有不忍,关切问道:“还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爷爷,你要相信我。”
石还说的真切,石开山心中一震,不由想起不久前石还才跟自己说过的话,那是关于石还在大荒中的事情:爷爷,在我身上发生了一些神奇的事情,虽然我也不明白,但你一定要相信我。
石还说的不正是这样的时候吗?
石开山给自己的儿子使一个颜色,上前一步,对民老说道:“民长老,还儿不是胡作非为的人,何况在这深谷之上,他这么说一定有他的原因,或许时间紧迫,不妨信他一次,况且仙儿小姐也发出了同样的警报,老朽得罪,恳请先带我们过去。”
民老面色稍霁,石开山说的很中肯,也有情理,这石还和仙儿小姐确实在大荒中生存了大半年,难道真有什么大家都不知道的事情?
出门在外,谁身上都会带几件探测灾劫和抵挡灾劫的宝物,民老也有,只是他的宝物至今仍安静的呆在怀里,没有丝毫反应,他环视一周,正好看到凰舞递过来的眼神,无论如何,做出一些事情来吧。
“好,大家站稳,我先带你们过去。”民老说道。
淡青色的血云迅速变换成一个锅的样子,将几人兜在里面,然后离开藤桥,但仅仅升高了三米,就向前飘去,速度不比一只家雀快了多少。
石还心急如焚,混玉还在持续发热,且有越发滚烫的趋势,只好再对民老说道:“民老,能快点吗?”
民老回了一个不悦的眼神,说道:“我的血云又不以速度和承重见长,能把你们五个人托起来已经不容易了,小子不要要求太多。”但速度却快了一大截。
千米的深谷足足用了几十个呼吸的时间才过去,如果是在平地上,即便是石敬地这样的久病之躯,也能在这段时间跑个来回,石还不确定这是民老的真实实力,还是敷衍行为,毕竟,和翳凤鸦大战时,民老的速度很快。但好在,已经过来了。
他从血云上跳下来,感受了一下,混玉终于有所降温,但依旧发热,往东边看了一下,这次终于看到了一些东西,法眼中,元气就像炸了锅的水一样,翻滚蒸腾,如烟般涌过来,速度极快。
石还大惊,这哪是脱离危险的警告,明明事情才刚刚开始,他一把拉住石开山,转头玩命的跑开:“快跑啊。”
与此同时,凰舞手中的罗盘也疯狂的转动起来,一瞬间的变动让凰舞差点将罗盘掉在地上,不止是他,他身边的白洛天和碧罗也大惊失色,灾劫来的是如此突然,他们心中刚刚还在笃定石还的笑话,转眼就变成了现实。
这时候,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深谷的一边是准备上藤桥的人,另一边是刚刚从藤桥上下来,还在四处乱看的人,更何况还有藤桥上爬着的数百人,一切都来不及了,所以凰舞也只能喊出了两个字:“防御——”
良好的军事素养还是让所有人做出来一些反应,士兵们举起来盾牌,反应快一点的三三两两组成小的防御阵营,但一切都是茫然的,他们甚至不知道是敌人还是灾劫,又或者敌人或灾劫来自哪里,什么方向。
只有化血还能做出有效的反应,白洛天的血云瞬间包裹住凰舞,民老也反应极快,一个箭步,淡青色的血云包裹住石还三人,而空中的碧罗则冲向了凤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