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意欲何为”?韦康上前两步愤怒的冲陈权咆哮着,手里的纸卷也揉成了一团,强忍着摔过去的冲动恨恨的丢在了地上。
韦康不清楚陈权是不是取了彭城后昏了头,仇宗亢写的是何意他莫非不知?那几乎是直接叫嚣着来打我呀。还有便是如有不满杀了就是,何必如此残忍断人肢体,这事传出去除了暴虐之恶名还能得了什么?此等作为如何能成大事?
陈权皱了眉用衣袖遮挡韦康飞溅的唾沫星,瞟了一眼地上的纸团有些心疼,这是他认为自己写过最好的一幅字了。有心解释可韦康马上又叫骂了起来,倒也没什么过难听的,无非是田舍奴之类的,这让陈权觉得好气又好笑,想了想招呼了外面尽职看着热闹的侍卫去寻齐悦等人,这事是要给众人一个交待的。
除了杜平在府门处盯着拥挤的百姓以防不测,余下的武隽,齐悦和刚到的王康都来了,便是不受信任的袁叔业也一并招了来。
众人还未询问发生何事就被气呼呼的韦康拉住告之了详情。而果不出所料,几人都是吃惊不已,武隽作为陈权未来的岳丈之一,更是拉下了脸色。
“唉,我并非骄纵之人,此番行事却有些心思的。我问诸位,朝廷是否必会讨伐?如若兴兵需多少时日?神策军可会调用”?陈权拉着韦康的胳膊强按着他坐下,又招呼了众人各自安坐之后缓缓问到。
“恩,我此前一直供职南衙,倒是可以答上一番。朝廷必会兴兵,这是我等皆知之事。神策军也定会有所动,诸位也该知神策军为内官所掌,所以向来征战都要占上一席的,便是天子不欲亦是难阻。至于时日,如是不候神策军,只依周边藩镇先行,那么准备妥当至多一月”。齐悦略作思考便抢先回复到,在这新的起点自己必要更紧了才是。
“正是如此,朝廷征讨勿论是用藩镇之兵还是神策军,多是老卒,而徐州现今兵马不济,便是新行征募操练三五月也难比肩。如此怎还能让朝廷预足了时间准备呢“?
“其二便是粮,徐州春粮已收,夏粮多也耕的差不多了。而关中河北多以麦①和粟米为主粮,年初关中大霜,麦桑皆为害,今年减粮是不可免的。河北的粟米大约要七月份收②,关中则要迟上一月③。蜀中之粮又多要备于三州事,故而现今关中便还要靠淮粮和去岁的陈粮度日。而仓储之粮,呵呵,正仓,军仓,太仓,常平仓,义仓有多少粮,能放多少粮?如今可不是开元盛世了,所以朝廷起兵越早,我等越是便利“。
陈权的一番话让众人皆有所思,韦康也尽去了怒意,可还是有些不忿的说:“那你为何不与我等先行言说”?
“唉,驱仇宗亢回京报信一事昨日我等已是商议过的,故寻了他来,其所书之意我怎会不知?断人肢体亦非我愿。然于法会之时我偶有所悟,诸位该知此刻府外百姓云集皆为今日之约,但这之中我是安插了不少闲人鼓作的,如无这些闲人,百姓可会信我?可还有这多人来?今日之约非是一时能成,其中关节复杂恐要耗些时日。如拖得久了可会让其生疑?故而我欲战事早起令百姓不及细思。还有便是昨日兵乱致彭城乡老已如惊弓之鸟,然终还会平复的,等平复后可还能鼓动为我所用?所以我如此行事皆为逼迫朝廷尽快来犯”。
陈权环顾众人解释到,他的确是偶有所得,大唐百姓或许贫寒但却不傻,今天所作之约誓还只是口头许诺,但做成什么样,又何时能成还是未知,陈权相信如无外力逼迫恐怕要不了多久百姓的耐心就会耗尽了,那时陈权会怎样?被视作个骗子?如今彭城百姓惊恐中夹杂着渴望,可等上一段时日,这情绪淡了还如何为己所用?
“咳,陈长史所言极是,不过我听闻长史欲重分徐州土地,然这地从何而来”?袁叔业看着陈权侃侃而谈,坦率说如不是他知道陈权对世家虎视眈眈恐还真会拍案呼绝的,啧啧,这人实在是善于算计,也不知是从哪里学来的。但是现在他更多的是警惕,徐州多山,良田本就多掌于世家和佛门之手。佛门他管不着,可自家的土地这是祖祖辈辈数百年积攒下来的,分寸皆不可让,哪怕是袁家死绝了都是不让的。更何况他并不认为陈权敢杀绝了世家,天下无人敢为之。
“呵呵,我也不知呢”。陈权眯起了眼笑对着袁叔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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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全晟总觉的有些心神不宁,但也不知是为何故,有心和杨定希说上一番可一看见那张厌世的脸便没了心思,无奈只能多派斥候头前探路。他却不知道自己的身后才是虎狼环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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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牟一早又召见了泗州刺史郑助,郑助出自荥阳郑氏,任了泗州刺史也有两年了,想来明年就会还京,以家世而论,熬上几年放任一镇节使就可回京入相了。当然前提是先能熬过今时武宁之变。
郑助并不怎么待见田牟,田牟魏博出身行事又是酷烈,这对于世家子来说实在算不得可以深交的。不过此时也顾不得喜厌了,两人对坐愁容满面,武宁如果丢了,田牟会倒霉郑助也讨不了好。
”大使,泗州有兵员四千七百人,濠州,宿州也各有兵马四千左右,如此三州便是过万,何不即刻行军征讨徐州叛逆“?
”呵呵,我如何不想,可却不能。以当下看,不管徐州如何乱逆终是必败的,然这该是谁人取了平藩之功呢?唉,反正不是你我“。田牟苦笑着摇着头,郑光那么大一尊真佛在,谁敢出头?
”唉,这真是~~,那就只能等郑国舅了“?田牟所言郑助马上便明白是为何意,也只能无奈的往后一瘫。
”是啊,就只能等郑光了,我等只需守好了余下三州便是,而运河是为关键,宿州,濠州不能丢,我已遣使与两州刺史,想来他们该有所备,徐州乱后军力大衰,便是有意也只能犯一州之地,宿州还是濠州我就不知了,还有就是徐州败亡之时定不能让其溃军南下祸乱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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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叔业突然告了病,这场临时会议也只能中断了,陈权也未挽留温慰一番就放了他回府歇息,这袁氏还有大用。等事了再行处置。
余下几人本也打算告辞不过被陈权留了下来,还有些事情要安排的。
“正安,我今日唤你来是有些事托于你的,我意让你去崖州掠了李文饶李相一家来,呵呵,便是如此,可能为之”?陈权有些迟疑的瞄了一眼武隽和韦康,终还是对着王康开了口。
“倒是不难,崖州虽是极远,路途又是险阻,不过历来多是贬官之所,地方治理疏脱,看管亦是不严,如是谋划得当倒也非不能为,只是李相如若不从该是如何”?王康掰着手指思索了好一番才抬头坚定的回复到。
“呵呵,无妨,只要不害了其性命便是。恩,我今年三十有一,也该是成家了呢”。陈权挠了挠头腼腆的笑了笑。
李德裕毫无疑问是尊真佛,他的门生故旧,他的仰慕者大唐何止万千。特别寒门子弟更是如此。李德裕虽出自赵郡李氏这般的顶级世家,可历来喜提拔寒门世子,所以当其远黜崖州之时民间便有诗言:“八百孤寒齐下泪,一时南望李崖州”④。而这些正是陈权所看重的。
此番定是要恶了世家和佛门的,或许还会行刀兵将其铲除殆尽,那么谁来治理徐州甚至武宁?陈权相信自己若能抵住朝廷征讨那么必会有人前来投效,可今日对仇宗亢所做之事实在是太过暴虐了,不管世人求取功名之心何等之重,但一个残暴之人总会令人踟蹰的。
而且陈权也确实是有成家之意,非是为了女色,而是这个时代子嗣延续太过重要了,不但对自己,便是对身旁追随之人也是如此。还有便是陈权不愿过于依仗韦康和武隽,特别是武隽,这位认下的叔父可不是个简单的人。陈权不想将来把刀斧加于老道的家人身上。
而且李德裕已是暮年,说难听些恐也活不久的,若非如此陈权哪怕是绝了对那李家小娘的惦记都不会考虑引来这位权相。
”咳,如能得了李相那倒真合了仇宗亢所书之言了⑤,李相远胜十万之师。啧啧,大郎你也确该成立家业了,你这现今怎也将是一州之主,怎能无人照料,罢了,你莫推脱,稍后我于府上寻几位侍女来“。武隽同韦康交换了好一阵眼色,复才开口说到。
”呵呵,但凭阿叔安排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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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佛寺的老住持病倒了,陈权的所谓约誓之言他怎会不知针对的是谁。可又能如何?自己的靠山武家都投效了陈权,还能找谁解了此难呢?会昌年的祸事是躲过去了,难不成要倒在大中朝?
绝对不行,必要想个主意,非为了自己,而是为佛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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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宪义,你于军中寻上几位胆壮可靠之人替我去魏博送封信呢,送与何弘敬“。陈权唤住了将要离开的齐悦低声说到。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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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县与其余两县如出一辙皆是开城纳降,杜方入城指了一处高台问到:“此为何地”?
“此为厌气台,《汉书》有记:秦皇以东南有天子气,故东游以厌之,因筑此台”。丰县令弯着腰讨好的忙做回复。
“哦,此物不喜,拆了吧”。杜方用长刀轻轻点了点地面,若有所思的说到。
“是”。
①李颀《送陈章甫》:“四月南风大麦黄,枣花未落桐叶长”。这是开头的两句,地点东都洛阳。
北宋王溥所作《五代会要》中也记载了后唐天成四年五月五日,户部奏申州由于节候差晚,所征大小麦六月一日起征,八月十五日纳足。按年月也有五月十五起征的内容。所以根据这些内容大概唐时麦熟是四月底五月初。
②日本僧人圆仁赴唐求法写的《入唐求法巡礼记》所记:登州天门院,开成四年七月十五日,“便吃新粟米饭”。推算大约是七月初收割。
③《入唐求法巡礼记》:开成五年八月十六,同州,“谷苗黄虫尽吃,村乡百姓愁极”。于此推算起码八月中旬之时还是未收割的。
④唐末五代王定保所编《唐摭言》卷七:【好放孤寒】:李太尉德裕颇为寒畯开路,及谪官南去,或有诗曰:“八百孤寒齐下泪,一时南望李崖州。”
⑤指上一章“弹压十万之师”这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