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安公主入成德已十三年,十三年来总体来说生活还算和睦,王元逵对她是极敬重的。然而她还是会有些遗憾,当年自己的父亲离那个位置只差了一步,甚至可以说已经坐上了半个身子。可最终事败被杀,也因此她才被远嫁成德,嫁给了一个胡儿。
和亲,是大唐自开国便有的国策,但是出嫁的多还是宗室女,正牌公主仅有三人。如果当年绛王成了皇帝,那么寿安公主便是长公主,大唐是绝对不可能半点颜面都不要将长公主远嫁的。
可惜,可叹~。
来到成德的日子算不上难熬,成德虽是割据自立,然境内有赵郡李氏这样的顶级门阀在,也算是文华鼎盛,至少不像幽州那般苦寒。
前些日王元逵来寻了寿安公主几次,谈起了长子王绍鼎,话里话外不满之意尤甚。只寿安公主一直含糊着,没有给个明确的回应。
今日,王元逵又是来了,这次如同拎着小鸡一般抓着王绍鼎的衣领,硬是给拖了进来。
——
“公主,这畜生~,这逆子又是如早先那般作恶,这次竟是击中了李氏的马匹,险些生了大祸,你说吧,这该要如何”?王元逵气呼呼先是一脚踢翻了还有些醉意的儿子,方才坐了过来。
“大郎还小,再寻几个良师教导便是,你又何必下此重手呢”?寿安公主心疼的看着儿子脸上的红肿,忙是走近前来跪伏在地上小心的擦拭着儿子嘴角的血迹。
长子是什么模样,她这个做母亲的怎会不知,但是再如何说这也是亲子,寿安公主有两子,可同寻常人家偏爱幼子不同,她极爱长子,只因这长子是她来到成德后指引其从过往的遗憾和梦魇中走出来的明灯。所以,慈母多败儿,这话放在寿安公主身上倒也是没错。
“小?呵呵,他快十三了,我这个年纪已在军中打磨了好些时日了。他如只是个寻常百姓家的也是无妨,可现在他是成德军的节度副使,你说,成德的基业可能交给他?前些日那张直方弃幽州逃了,你也是知道的。父辈所取基业何其之难,难不成真要败在这小畜生手里吗”?王元逵恶狠狠盯着还自傻笑的儿子,对公主也是大为不满。王氏的基业所取甚险,那可是诛杀了田弘正满门才得了的。如不是当时幽州朱克融一并作乱,加之魏博田布被迫自杀导致河北三藩俱叛,而朝廷平乱又因军饷不足,无力维持,恐怕成德早就为朝廷所平了。这次张直方之事让王元逵的危机感大盛。他仔细想来,自己这回纥王家还不如幽州张氏呢,不管幽州怎样,起码权柄还是在张氏一族内交替着,而回纥王氏呢,早时其只是契丹王氏的骑将,而后用心攀附成了个假子冒名为王罢了①。一旦生变,谁能依为臂助?
“那~,你欲何为”?今日王元逵的话说到很重,态度亦是坚决,寿安公主也是不敢出言违抗,特别是基业一词,不由让她想到了自己的父亲,那位险些成了皇帝的可怜父亲。
她确是大唐的公主,但也同是个有名无实的可怜人罢了,嫁到成德,不管满意与否,这份基业也成了自己同样要守护的,为了丈夫和孩子,都要守护下去。
“咳,送去长安吧,当年王承宗①将其子王知感、王知信送去长安为质,我是大唐忠臣,便遣子入京又有何不可?这逆子在长安,朝廷也不会亏了他,且京中名士众多,或也能得些教育,再者说,哎,今日那赵郡李氏,我还要亲去给个交待呢。他去长安也算是避避风头。公主,我知你怜惜他,可~,这也是为他好,何况还有二郎在呢。你啊,可不能再娇纵二郎了”。见寿安公主意动,王元逵大喜,忙将早就谋算好的主意说了出来。
“哎,都依你便是”。
——
长安的阴谋诡异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只是没人会预料到,这些个阴谋正点点滴滴的汇集在一起。风暴中心的陈权也是不知。他只想保了性命逃出长安,安稳的回到武宁,这一生如不是天变之时,再也不入帝都了。
——
玄都观,陈权终还是来了,或许这是长安最后一个值得惦念的地方了。
同行的还有郓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