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白敏中的确不知道自己在担忧什么,今日事发突然,时间又是下午,除了早有准备的,余下各方仓促下能做的并不多,所以这场乱事还控制在长安城内,也未有大队人马入城。只是城中现有的神策军,似乎也不足为惧,可马元贽会这般无能吗?
这位权宦压得天子几乎喘不过气来,这可不仅仅是靠着运气。
还有金吾卫守护城门,只要能守住一夜便可,但是能守住吗?
金吾卫中又会否有通敌之人?
白敏中粗暴的推搡着郑汉璋,厉声喝到:“你,再去巡视一番,诸门必要守住了,今夜便是拼死也要守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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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无论是人还是其他生灵,想要生存必要有水。
长安城北是禁苑,出了禁苑便是渭水,渭水则是关中存亡之根基。
渭水立有三桥,西渭桥也叫便桥,而今亦称咸阳桥①,其接连禁苑和咸阳,是长安东西交通的必经之路。这座桥是渭水三桥中名气最大的,太宗时屈辱的渭水之盟便生于此。而后玄宗避安史贼乱,德宗避泾原之乱也皆是经此桥出。
中渭桥位于咸阳东南二十二里,秦皇时造,一直留存至今。中渭桥直对禁苑,然而因其距禁苑过近,不利于兵力展开,便是由此进攻也极易陷入禁苑和渭桥北军力的包围中②,所以也成了三桥中军事价值最低的一座桥。
东渭桥,万年县东四十里,此桥得重于渭仓,渭仓存储的钱粮不但要供给诸军,朝廷各衙署的支使也是出于此③。
钱粮之重自需有重兵看护,建立于此的神策军镇便承担着这份职责。而今这里还多了八百武宁军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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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邺受命出城统帅兵马,他牢牢记得陈权的吩咐,然而到了东渭桥,事情麻烦了。
袭扰渭仓的前提是其无备,可不知是否走漏了消息,打探一番发现渭仓戒备森严,不要说几百人了,就是三两千人恐怕都是以卵击石。
这是个坏消息,大唐自武宗平藩后还算安定,安宁的日子总会使人懈怠。之前入长安时也曾粗略的探查过,渭仓的警戒并不算严密,所以陈权才会有此谋划。然而如今的变故让刘邺的心沉下去一半。
干脆直接逃了?
遣人探勘一番,刘邺却是绝望了。
去华州要经昌亭驿,此处也突然封禁了,数百名神策军于此设关立卡,虎视眈眈的查验往来之人。
至栎阳倒是路途通畅,但不管要去哪里,只要枕边的神策军不动,武宁军便是瓮中之鳖,根本动弹不得。
所以现在已陷入了绝境,不能袭渭仓,神策军便不会调度,神策军不动,武宁军就逃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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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邺已认了命,陈权那里如何是无能为力了。
他颓然的坐在军帐之中开始构思起了遗书,不过这一生太过短暂,拿起笔来才发觉没什么可以书写的。
斜阳坠下,黑暗来临,神策军忽然动了。
“刘侍郎,神策军动了”。
来将的禀告让刘邺喜出望外,他丢了笔猛然站起身来,急切的追问:“速详告之”。
“是,只是~,神策军只是脱离了渭桥,却未远离,且作势欲击,我已命人整军备战了。还有,使人探过了,华州依旧不能出,栎阳亦有兵马驻守,所以~,刘侍郎,您说这该如何是好”?
重重的瘫坐了回去,刘邺现在终于明白了,前时的种种算计根本都是枉然,武宁军将会被逼回长安,将起的乱事也根本就不能逃脱。
如果就在此地与神策军攻伐是万不能活命的,所以即便知道等待自己的前路是一条陷阱,反正终归是要死,能多活上一刻也是好的。更何况,或许~,万一有别的机缘可活命呢?
贪生的念头还是让他做了决断,陈权的谋划既不能成,那就只能走向这唯一的一条路了。
定定的盯着案上的笔和纸上晕开的墨渍好一会,刘邺抬起头神色凄然的说到:“哎,还能如何?这不是已经为我等指明了路吗!罢了,整军,经高陵回长安,他们~,要的就是这般”。
“可~,我等要如何入城”?
“春明门~,那处有内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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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定希懊恼的发现自己出来的晚了些,陈权已经入了宫,所以关于吐突士晔的消息已是无法告知,无奈之下只能期望乱事不要生于太极宫了。
按捺下心底的不安,杨定希先是借了王茂玄的手段使人将诸事告与并入神武军的同袍,而后便马不停蹄的赶往春明门,这座长安城的东正门是约定好的逃离长安的生门。
他要守在春明门,等着陈权的到来。
如果还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