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汉璋被白敏中打发了去巡视城防,可刚离营帐几步,急促的鼓声便惊的他一个踉跄停下了脚步。
鼓在长安并不鲜见,太极宫和大明宫前有疏通冤滞和反馈民情的登闻鼓,太史局有漏刻计时的漏鼓,太常鼓吹署有奏乐的乐鼓,兵部和诸卫有鼓动战事的军鼓,而街鼓则负责着晨昏报时与传呼警众。
起床,出门,出坊,入坊,出城,入城,聚众,戒盗。长安街鼓直接规范着人们的日常起居和出行。已成为世人生活中理所当然的一部分。
随着王朝的日渐衰落,坊市制度渐是松弛,坊门开而鼓未动已成了寻常之事,街鼓似乎将失去其维持时序的作用。
但是,这个时间本不应响起鼓声的。
今夜会发生什么郑汉璋心知肚明,毕竟他也是这棋局中的一子,可突来的鼓声还是令他惊魂,乱事来了吗?
——
白敏中挑开帐门冲了出来,跳起脚对着郑汉璋叫喊起来。
“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速速整军”。
“那城门~”。
“哪还有时间去巡视,速速整军~”。
——
春明门外,刘邺领着武宁军士将近了,回首望去,黑夜中似乎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看不见,可他知道,神策军就在不远处贪婪的盯着自己。
“刘侍郎,神策军于后不到十里,多为骑卒,春明门三道只一处可用①,如城门开时,我等恐怕来不及封堵,倘若其一并入了城该要如何?大王那里又该如何是好?要不要警示春明门的守将~”?
军中的将头忧心忡忡,他是完全支持刘邺决定的,毕竟在渭桥迎敌必是不能胜。然春明门太过狭小,武宁的八百将士即便是顺利入城也需些时间,这点时间已足够神策冲杀过来了。神策军入城会发生什么?他已不敢想下去。
刘邺抬起手止住了将头的询问,自从做了这个决断,他已经没什么可顾忌的了,大唐的生死存亡,乃至于陈权的命运都不是他所考虑的,仅有自己的生死,这才是他要牢牢把握的。
“不要,不可,如我等示警,这门如何还会开?且要记清,等入了城,不管神策军要做什么,我等什么都不需理会,直杀入兴庆宫便是,宫里的贵人才是我等保命的关键。天子和满朝文武都想要我武宁儿郎的人头,呵呵,便是死,也要拖上几个陪命的”。
“大王现今应在太极宫,非是我等不忠,可也实在做不了什么,还不如夺下兴庆宫,或许还可为大王取个生途,至少~,等城中乱起,我等或也能借乱事重出春明门逃生。况且夫人已有孕,便是大王果有不测,武宁也不会败亡”。
“所以,就这般吧,去,寻人叫门”。
——
今夜的宴席王居方并不在场,大明宫的火情终是要有人负责的,他很不幸的成了替罪羊。
这并不奇怪,马公度的归来使他在宫中的地位直线下降,加上两次迎藩都有些疏漏,天子已渐生了疏远之意。
不过现在他正在安善坊,人生第一次披上了甲胄。
甲是鳞甲,上好的鳞甲。很是坚实,轻轻敲了敲,铛铛做响,可王居方仍是忐忑,甚至有些心凉,他今时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个小人物会被天子看中了。
在鸡坊供职了二十载,威远军他是再熟悉不过的。
那些个平日里被人鄙夷的汉子一改之前的荒唐,披上了甲胄,操持着兵器,这一刻,这些汉子终于露出了真容。
咚咚咚,鼓响了。
王居方长长的深吸一口气,如握荆棘般的缓缓抽出了长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