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父亲的忏悔
居民区。
不起眼的房间里，身穿休闲居家服的少女正弯腰拖着地，一头柔顺的黑发束成干净利落的高马尾，随着拖擦的动作衣摆飘扬，隐约露出腰腹间白皙的肌肤。
“呼，终于差不多了！”
来回扫视着被打扫到几乎一尘不染的客厅，少女狠狠舒了口气，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后单手叉腰，成就感满满。
瞄了眼墙上挂着的时钟，少女不禁皱眉道：“怎么还没回来？”
咔嗒！
说曹操曹操到。
只听玄关处清脆的开锁声传来，光线似水流般涌进屋内，裹挟着刺骨的寒风，让人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门外，站着个中年男人，身形消瘦，面容枯槁，邋遢的胡渣反倒显得颇有男人味，眼窝深陷像是沾染了什么东西的瘾君子。
要说最惹人注目的地方，还是他眼角侧下方一道浅浅的疤痕，看上去给整张脸增添了几分狰狞。
刚一打开门便瞧见客厅里的少女正凝视着他，面目凶狠的男人竟露出一丝惧怕的神色，浑身气势如山崩般猛然一颓，语气近乎于谄媚道：“嘿嘿，女儿我回来了……”
楚熙面无表情，淡淡道：“记得换上拖鞋，地我刚打扫干净。”
“好嘞！”
楚文焱应了声，立马乖乖换上早已摆在门口的拖鞋，然后把自己的鞋塞进鞋柜里，像极了刚懂事的小朋友。
一个中年男人竟然这般畏惧女儿，倘若让旁人见了非得惊掉下巴。
见状，楚熙便不再去管他，拎着拖把进了洗手间。
楚文焱扛着背包来到客厅，放下东西后挨着边小心翼翼坐在沙发上，屁股只沾了一半，生怕弄脏了似的。
眼神不断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光从神情来看似乎还有些新奇。
“午饭吃了没？”
这时，从洗手间里走出来的楚熙问道。
语气冷淡的像是在跟陌生人说话。
楚文焱捂着肚子，面色窘迫道：“还没有……”
“上午没来得及去买菜，家里只有面了可以不？”
“当然可以！只要是女儿做的什么我都可以。”男人连连点头。
听到他这么说，楚熙什么都没说便进了厨房。
约莫着又过了十分钟，她方才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面从厨房里走出来，上面各放了个荷包蛋，还撒上些许葱花以做点缀。
楚文焱早已端坐在饭桌前静静等待，只是当女儿把面放到他面前时，但见他喉结上下翻滚不停做着吞咽的动作，却始终不动筷。
楚熙眉头一皱，道：“怎么不吃？”
“吃，吃……”男人笑得很勉强，拿起筷子大快朵颐了起来。
然而细心的人会发现他拿筷子的方式有点奇怪。
吸溜！
客厅里的氛围十分沉默，只有蘸着汤汁吸面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你最近没在做那种事了吧？”
突然，楚熙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咳咳咳！！”
还在埋头吃面的楚文焱却仿佛听到了什么令人震惊的话题，强忍着被汤汁呛进肺里火烧般辛辣的痛觉，惊恐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早就洗心革面了！”
楚熙狐疑地看了对方一眼，见他露出一脸讪笑的讨好表情，最终还是选择姑且相信他，继续默默低下头去吃面。
不一会儿，碗里的面逐渐见底。
饭饱食足的楚文焱心思已然不在面前的碗里，垂着脑袋眼珠却是上翻着小心翼翼观察着对面的少女。
犹豫了半晌，似是终于鼓足了勇气，他才抬起头小声道：“那个，女儿……”
“说。”楚熙用筷子搅弄着碗底黏稠的面条，甚至眼皮都不抬一下。
完全让人看不出这是一对父女。
“就是，能不能借我两千块钱……”
砰！！
话音未落，只听一声巨响硬生生打断了他的说话声。
楚熙猛地把筷子拍在桌子上，眼底盛着不可遏制的怒火，满是失望道：“你不是说你早就洗心革面了么？”
说到底这两年来还是戒不掉那些玩意。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女儿近乎于厌恶的眼神深深刺痛了楚文焱的心，他只觉得一阵口干舌燥，嗓子不自禁的发紧：“我……”
“这个家沦落到如今这种地步，难道你心里就没点数么？”
尽管语气平淡，却难掩其中悲痛而又失望的情绪：“还有你那根手指到底是怎么没的，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一脸落寞的楚文焱下意识缩了缩手，显得有些局促。
那只干枯如枯树枝一般的右手食指上，俨然少了一小截。
“这两年眼看着整个家好不容易好转了一些，你却又……”
说到后面，楚熙已经泣不成声了。
楚文焱刚伸出一半的手却又触电般缩了回来，女儿的啜泣声令他心如刀割，他只感觉每一根神经都在绞痛，每一个细胞都在割裂。
心脏不规律的抽搐险些让他喘不上来气。
啪！！
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客厅，楚文焱脸上瞬间红肿一片，浮上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声音之大吓得楚熙哭声一顿，红肿着眼眶呆呆的望向眼前这个不争气的父亲。
男人散落的头发配上憔悴的面容，宛若流浪汉一般狼狈不堪，他红着眼睛忏悔道：“我知道自己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这些年来让你受到了很多伤害，我也清楚在你面前我可以说是毫无信用可言……”
说着，他顿了顿哽咽的语气，继续道：“哪怕是最后一次，但请你这次一定要相信我，我发誓我真的没有继续再赌博了，早在两年前我就戒掉这种东西了。”
闻言，楚熙抽抽了两下小鼻子，疑惑道：“那你……”
“说来惭愧，这两年想着从头开始一步一个脚印走下去，结果不仅没赚到钱，被那些狐朋狗友坑的差点连饭都吃不起。”
说到这里，楚文焱愁容满面：“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所以想向你借点钱搞个小推车摆摆摊之类的……”
这两年来他一直在外奔波，几乎过着流离失所的生活，尽管有家却始终对女儿心怀愧疚，自始至终没敢回来过哪怕一次。
而这次实在是被逼上绝境了。
楚熙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抹了把眼泪随即起身向屋内走去。
见女儿不搭理自己，楚文焱将头深深埋下，紧攥着拳头十指捏得苍白，指甲几乎都快要陷进肉里，好似苦涩的胆汁直往嘴里涌，令人反胃。
他在极力隐忍住眼眶中的泪水。
人到中年，最终却沦落到要向女儿求助的地步，他甚至有种当场了结自己生命的冲动。
也许，自己永远消失在她面前才是最好的抉择……
啪！
“喏。”
正当他万念俱灰之时，耳边传来女儿清冷的声音。
楚文焱呆滞的抬起头，就见面前桌上摆放着一小沓红钞票。
“这是三千块，你先拿着用。”楚熙淡淡道。
“好，谢谢。”
楚文焱努力遏制住震颤的嗓音，想昂起头阻止眼泪落下却又怕被女儿看到自己这幅狼狈的模样。
颤抖着双手接过钱后，如获至宝般小心收进破旧外套内置口袋里，他艰难撑起身子拿起放在一旁的背包，一声不吭的朝门外走去。
“你上哪去？”楚熙问道。
还以为对方怕他依旧拿钱去赌博，楚文焱哑着嗓子解释道：“我出去找个地方住，女儿你放心，等我赚到钱立马还给你。”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大步迈去。
不是故作潇洒，而是他几乎快要忍不住心中的酸楚而落泪。
他不想让女儿看到。
“先在家住着吧，我特意收拾了你的房间。”
男人的身形猛然顿住，宛若被定身般伫立在原地，迟迟没有反应。
从正面看去，眼泪早已模糊了他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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