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九十六 章 郁闷的李良
有句话说得好‘知子莫若父’,太上皇从儿子的眼神中读出了他心中的想法。健宗瞪了一眼郑荥后解释道:“荥儿,你可知五位王爷对什么事情最耿耿于怀?”
虽然不知道父亲为什么突然问这些,但郑荥还是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当属十年一次的封地比武。”
“不错!十年一次的封地之争至少会使一位王爷流落街头。可以说每到了大比之年,五位王爷都会埋怨高祖皇帝不顾骨肉亲情,对子孙太过狠心了。”健宗看着郑荥道:“而这些年你能得到五王的支持,也是和你废除封地比武的主张有莫大的关系。”
郑荥不敢回嘴,因为他以前的确曾经多次表示应当在适当的时候更改高祖皇帝的此项国策。
健宗道:“很多年前朕和你一样还是皇子的时候,也有这样的想法。”
郑荥对父亲的话一点也不惊奇,虽然父亲当年是在国公们的支持下登上皇位的,但只要是皇子私下里都会有这样的想法,因为作为大唐的皇子,一旦登不上皇位,那么就会成为一个永远被‘监禁’在皇家胡同的‘囚犯’。这种囚犯的生活虽然衣食无忧,但决非曾风光无限的皇子们愿意去做的。而能让皇子们过上昔日奢华的生活幸运机会也不是完全没有,每十年就有一位当朝皇帝的兄弟子侄能够幸运的继承战败的王爷的爵位。不过这种幸运伴随的往往又是不幸,幸运一点的可以在王爷的位子上座上几十年,而倒霉的则在十年后或沦为乞丐或被砍头。
“世人都道高祖无情!可谁又知道高祖的用心良苦啊!”健宗叹息了一声道:“高祖皇帝这么做一方面是为了鞭策郑氏子孙一刻不得放松,而另一方面吗……!荥儿,你知道那些被剥夺爵位而成为乞丐的王爷们后来怎么样了?”
郑荥道:“儿臣听说他们都羞于见人纷纷远走他乡了!”
“不!不!不!”连说了三个不字后健宗笑道:“是时候告诉你这些只有继承了皇位的人才能知道的秘密了!那些王爷和他们的子孙不过是在外面转了一圈后都回到京城,就住在皇家胡同内。年纪大一点的就在里面养老,而年幼的则在经过训练后,一部分被派往各地成为真正的皇家密探,而另一些则通过各种渠道加入了军队,其中最有才华的则顶着王家的名义进入了羽林军。”
“啊?!”
说到这里健宗指着王益和另外几个羽林军将领道:“他的爷爷就是四十年前的平南王,朕的叔叔郑鲆,而他们几个的情况也都差不多,同样是郑氏的子孙。”
这下郑荥明白了,原来这个王益竟然是自己的堂兄,而王家这个大唐最神秘的家族竟然是地地道道的皇族的一个分支。
健宗又道:“朕知道你心里一定对虹儿和她的驸马的权势很是忌讳,不过即便岳阔是天下兵马大元帅又当上了羽林军统领,但羽林军实际上还在你的掌握之中。还有三大军团之中许多中级将领其实都是绝对忠诚的皇家血脉,三大军团稍有风吹草动,你都会在第一时间内收到消息。所以你大可放心当你的皇帝,虹儿威胁不到你。”
郑荥暗自松了一口气,如果父亲的话都是真的,那么在今后处理政务之时他就多了不少的底气。不过他又想到了一个人,于是就道:“十三妹聪慧过人,又是自家骨肉,儿臣怎么会忌讳于她呢……只是……只是儿臣不明白,父皇为何要将朕国金锏赐给李良呢?”
健宗深思复杂的说道:“这又是一个秘密!朕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太匪夷所思了,所以还是你自己去看看吧。王益,你带荥儿到祖庙去看看真正的高祖圣训吧!”
随着健宗的一声招呼,就见王益带着两个羽林军将领一起走到墙角合力将一个柜子抬到一旁,而后又协力将一块石板打开,一条深不见底的密道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王益道:“陛下,请!”
郑荥回头看了看父亲,听到健宗说道:“去吧,这里通往皇家胡同,在那里的祖庙里供奉着高祖的遗训,你心中的疑团在那里会得到答案的。”
郑荥弯着腰跟在王益的身后下了密道的台阶,黑漆漆的密道在王益手中宫灯的映照下显得是那么的诡异。当似乎没有止境的台阶终于走完后,仅容一人通过的密道豁然开朗,一条笔直而宽大的通道出现在面前,一辆马车停在通道的中央。
当低的几乎不可闻的马蹄声在一个时辰之后再次传到养心殿内的时候,一直在闭目养神的健宗慢慢的睁开眼睛,他盯着密道的出口,不一会就看到带着满脸惊奇神色的郑荥走了出来。
健宗道:“看过了?”
“父皇!”郑荥的声音都有些变了,他道:“看过了!只是……那可能吗?”
“要相信我们的祖先!”健宗不容置疑的说道:“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儿臣明白了!”郑荥点了点头。
新皇帝明白了,可是李良却糊涂了。
从大殿出来的时候,李良发现身后除了兵部、刑部的两位尚书外,大唐实力最为雄厚的军队——天鹰军团的元帅邢从甫也跟在后面。
邢从甫这个人李良是知道一些的,此人到目前为止算得上是三朝元老了,现年五十二岁,于二十多年前就当上了天鹰军团的副帅,并于十四年前接任主帅之位,在当时也称得上年轻有为。不过和目前另外两大军团中威名远播的岳庭元帅以及震慑诸王和国公们的上官飞云元帅不同,在邢从甫出任天鹰军团主帅的十几年里可以说是毫无建树,此人带兵能力一般,且为人死板不知变通。据说年少守边时有丰国山贼越境扰民,兵部发文让其剿灭,因公文中有日行三十里一说,就在到达距离山贼藏匿之地还有一里之地的时候他竟然下令扎营,因为当日的行军路程够了,而山贼得以连夜逃遁。从那以后邢从甫就得了个‘三十里将军’的绰号。而就是这个绰号竟然得到了当时的皇帝,也就是健宗的父亲的赏识,在三年的时间内虽然没有任何战功却连连得到提升直至副元帅之位。后来健宗继位,很多人都以为以前曾对还是皇子的健宗很不客气的邢从甫会失势,却不料没几年竟然从众多的副元帅中脱颖而出当上元帅。
对于这么一位靠着‘忠诚’登上元帅之位的人在这个时候像跟屁虫一样尾随在身后,李良感到有种说不出的别扭。于是他停下脚步道:“邢元帅。”
没想到却听到邢从甫道:“末将在!”
大唐军力最胜的元帅在李良面前自称末将,这让李良有点受宠若惊了,忙道:“邢元帅这是何故?”
邢从甫道:“李大人,太上皇有旨,从即日起天鹰军团就划归大人调遣。”
李良半信半疑的问道:“旨意何在?”
邢从甫道:“登基大典之日,皇上会亲自将太上皇的旨意昭告天下的。”
李良心道:“搞什么名堂?难道这个邢从甫是太上皇派来监视我的吗?但是这手笔也太大了点吧?竟然要劳动一个元帅。”
这时就听邢从甫又道:“太上皇让末将告诉大人,末将绝对不是被派来监视大人的,如果大人觉得不妥可以任意任免天鹰军团的将领,当然这其中也包括末将在内。从现在开始,天鹰军团只服从李大人的军令,太上皇和皇上都无权差遣。”
李良呆了一下道:“什么意思?”
这也难怪李良发呆,太上皇和皇上无权过问,军中将领随意任免是个什么概念?如果邢从甫的话是真的话,天鹰军团基本上等于是李良的私人军队了。天鹰军团啊!一个拥有十几万人马的精锐之师,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邢从甫道:“末将只是传达太上皇的旨意,其他一概不知。这是完整的虎符,请大人验收。以后要调动天鹰军团只有凭此符和大人的印鉴才可,所以请大人将印鉴的样本给末将一个,末将好回营告知全军将领。”
李良接过小巧的虎符心中暗自叫苦,这小小虎符的分量竟然比怀中黄金打造的镇国金锏还让他感觉沉重几分!说句心里话,李良其实对镇国金锏并不十分看重,前世的时候类似的东西他听得多了,什么‘铁卷丹书’‘打皇鞭’‘龙头拐’……等等这些,说什么上打君王下打臣,其实不过是做做样子,难不成还真的把皇帝打着玩不成?估计在大殿上谁要是真的敢举起金锏去打皇上的话,早就被殿前武士给乱刃分尸了。这镇国金锏除了显摆显摆以及吓唬吓唬没什么靠山的低级官员外,基本上没什么大用。可是这虎符就不同了,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兵权啊!拥兵自重历来被皇家所忌!这可不行!必须推掉!
思虑再三后李良道:“邢元帅,这虎符下官先收着,不过统领天鹰军团在下自问没这个能力,待我去见太上皇将虎符……。”
“李大人!”没等李良把话说完,邢从甫打断了话语道:“太上皇有口谕,永不再见李大人!”
“啊!?”
邢从甫道:“李大人,请您把印鉴的样本交给末将!”
李良推托道:“下官没有私人印鉴!”
邢从甫道:“无妨!镇国金锏的末端就是一个印鉴,请大人用印吧!”说着还从怀里取了印泥及白绢出来。
把镇国金锏反转过来一看,可不是吗!一个四四方方的印鉴出现在李良的眼前,就见上面工工整整地刻着四个字……不过这四个字到底是什么李良却是不认得的。
就在李良想仔细看看上面到底刻的什么字的时候,邢从甫伸手抓住金锏道:“请大人用印!”
“使不得!”李良握住金锏不放道:“万万使不得!”这要是用了印就等于表示自己愿意接管天鹰军团了,在没搞清楚里面到底有什么猫腻之前,李良可不敢随便的应承下来。
邢从甫边抢边说道:“使得!”
李良:“对了,你不是说天鹰军团的从现在起要听从下官的命令吗?我命令你放手!”
那知道邢从甫却道:“令有先后,末将奉太上皇之命所行之事在前,听大人调遣之事在后,请李大人让末将完成皇命。”
把脸一沉,李良道:“请元帅放手,否则别怪下官要用镇国金锏打你了!
李良的意思很明白,你要是再强我可要取你的性命了!可死板的让人郁闷至极的邢从甫根本不吃这一套,他道:“皇命军令末将必须执行。”
邢从甫虽然上了点年纪,但力量上却不是李良可比的。连抢带夺的把镇国金锏取了过来在白绢上盖了一下将东西还给李良后,邢从甫心满意足的道:“李大人,多有得罪了,末将去向太上皇交旨后再来向您请罪。到时您尽可取了末将的性命,末将毫无怨言!告辞了!”
“好你个‘三十里将军’!”望着邢从甫的背影,李良气的是直跺脚!同时恨不得把手里这根有名无实的镇国金锏给扔了,好在他想起来这玩意好歹是金子的,应该值不少的钱,否则李良真的有可能把它给丢掉。
被一连串的事情弄的心身不宁的李良已经没什么心情处理政事了,交待跟在身后的两位尚书大人尽快查清楚烽火台被点燃的原因以及下令全国军队进入戒备状态后,李良急匆匆地回家去了,他要仔细的去想一下究竟是怎么了。
当李良和早上一样被大内护卫簇拥着回到家中却发现家里已经大变样了,门前有羽林军把守,空空的门房里还站着两个太监,往里一看还有不少的宫女太监穿梭于家中,看他们忙里忙外的样子似乎是在搬家。
李良皱着眉问一脸茫然站在院子里发呆的管家李福道:“这些人是怎么会事?”
李福一见少爷回来了忙道:“您早上走了以后这些人就来了,说了奉了皇上赏赐了一座府邸给您,他们这些人也是皇上赏给您的!”
“哎!越来越乱了!”李良连连摇头道:“夫人呢?”
李福道:“少奶奶有些乏了,在内室歇息呢。”
径直回到屋里,见夫人正轻抚着隆起的肚子微笑着斜倚在软塌上休息,李良轻手轻脚的来到近前坐下,凝视着散发着只有在孕育生命的母亲身上才能见到的幸福神色的冯玉如。
“夫君回来了!”冯玉如慢慢的张开眼帘想要起身。
将夫人微微有些肿胀的手握在手心,李良道:“别起来了,就这么躺着吧。”
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冯玉如道:“夫君有心事?”
李良摩挲着妻子的手道:“不是心事——是祸事!”
冯玉如轻轻的挪动了一下将头枕靠在李良的腿上道:“很严重吗?”
“哎!”叹息了一声后李良将朝堂之上发生的怪事讲述了一遍,最后说道:“我以前一直以为皇上……不对,应该说是太上皇是因为皇子中没有让他满意的人,所以就封了十三公主为长公主来主理朝政,而我是用来作为国公们和新皇的纽带来牵制长公主权势的。可怎么也没想到,太上皇会不但弄了个什么镇国金锏给我,而且还把指定新皇事情让我来做。依照目前的局势来看,竟然是以长公主来牵制我的。”
冯玉如好奇的问道:“夫君假借太上皇的名义指定了九皇子为新君?”
李良点了点头。
冯玉如道:“夫君为什么不指定十八皇子或者十四皇子呢?”
李良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郑宪的年纪太小,在成年事前是无法亲政的,如果选他的话,除非我全面退让否则朝堂上必然会出现我同长公主势不两立的局面,可如果我退让的话,结果又会很惨的。而且随着郑宪年龄的增长,他很可能会想收回权力而和我还有长公主进行一番较量,这对大唐的稳定不利。而十四皇子……本来我也是准备指定他的,不过,这些日子以来,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就是这种感觉让我临时决定放弃他。现在回想起来,让九皇子继任,应该是对我最有利的选择了。”
冯玉如也是聪慧之人,立刻就明白了丈夫话中的含义,她道:“夫君说的不错,九皇子和五王的关系一直密切,其外祖父又是多年的吏部尚书,而夫君对他又有辅助之恩,这样一来,即便是一切朝政都由长公主主理,有夫君以及国公们的牵制和一个有稳固势力的皇上在,她除了尽心尽力的辅佐新君外是没有其他出路的。”
李良道:“话是如此,可问题是,太上皇竟然把天鹰军团的指挥权也送到了我手里。他这么做,简直就是在等着我起兵造反!”
李良的话绝对不是在危言耸听,如果说镇国金锏给了李良名正言顺对朝政指手画脚的权力,而天鹰军团则是这个权力的支撑。而且在不经意间,李良已经和十一家国公牢牢的绑在了一起,这些经过两百年积累的豪门世家的势力绝对不只是表面上的那些。
十一家国公和其他的贵族比起来权势最盛,而为了保住权势他们对下一代的培养是很系统有效的。而优中选优下来的剩余子弟虽然因为大唐的法规,这些非继承人的子弟都独立于世家之外了,而且三代不得从军,但是这些人真的和老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了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这些经过良好教育的世家子弟自然不会老老实实的去种地了,从商从政的不在少数,而三代后从军的也有很多。而李良完全可以扶植这些人首先控制住天鹰军团,然后在天鹰军团的支持下逐渐的把持住朝政进而……!这种可能性不但不能说没有,而且还很大,可是太上皇位什么会至于这个可能性而不顾,将如此大的权力交给李良呢?无论是在李良所知的另一个时空还是这个世界的历史上,除非是昏庸到了无以复加程度的君主外是绝对不会有人这么干的,而太上皇健宗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昏君!而把如此多的权利这么放心的交给他,太上皇难道事先就不会有防备之策。这样的问题深深的困扰着李良。
体会到丈夫苦恼的冯玉如坐起身来道:“夫君,妾身问你,你究竟有没有当皇帝的欲望?”
李良仰起头想了想后道:“高处不胜寒!而权力的最高处的风太大,我自问没有能力去站在权力的最顶端!”
“这不就得了!”冯玉如笑道“夫君不必太过伤神了,实在不行我们可以退隐山林,有镇国金锏和妾身在,只要不是千军万马一起杀来,没有人能伤害到夫君的一根头发!”
“有些人吃饭是为了活着,有些人活着只是为了吃饭!人总要做点什么,否则枉为人一场!我希望和夫人一起活的精彩一些!”望着妻子自信的笑容,李良道:“我并不担心自己,只是怕有人伤害到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
冯玉如道:“夫君尽可按心中所想去做该做的事情,无论结果如何,妾身都会和夫君在一起的。妾身也希望活的精彩一些!”
李良拥住妻子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就在夫妻二人甜言蜜语之时,有人来报:“少爷,晋小姐在外面求见!”
在李良出门去见晋小倩的时候冯玉道:“这位晋姑娘似乎也想活的精彩一些。”
哎!女人啊!怎么说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