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顾绮罗从香桃海棠那里得知此事后,想了想便来到周太夫人屋中,开门见山问老太太吕夫人过来有什么事?
周太夫人自然不可能告诉她实情,假装不在意道:“闲了无聊,跑到我这里来说话,我也不怎么理她,说了一会儿就讪讪走了。丫头,你怎么忽然对她这样上心?难道还怕祖母被她收买了不成?”
“是,孙女儿就怕祖母被她收买了。”顾绮罗毫不客气点头,倒让周太夫人一怔,接着幽幽道:“你竟是这么看祖母的?”
顾绮罗摇头道:“祖母,我知道您对我好,就是我娘在世,也未必能比您对我更好。但也恰是如此,我生怕你因为对我太好,所以反而会好心办坏事。”
“什么意思?”周太夫人心中一凛,果然,就听顾绮罗沉声道:“若太太来找祖母说澄明侯府提亲的事,还请祖母一定要拒绝,孙女儿是不会嫁的。”
说到此处,她咬了咬嘴唇,然后似是豁出去般昂头沉声道:“祖母,我意已决,这辈子除了萧江北,谁也不嫁。从我们第一次见面,您便知道我和他的感情,祖母,您一定会理解我的,对吗?”
周太夫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摇头道:“祖母知道你和那孩子的感情很深,只是你念着他也就罢了,万万不能拿自己的终身做代价。你以为守望门寡是件容易的事吗?有那沽名钓誉的人家或许不在乎女儿,让其守着望门寡,来为自己家族赚好名声,却让那女孩子孤独凄凉终老一生。只是我们家万万行不出这样事来,你爹先前为了你。甚至连前程性命都不要了,又怎能忍受让你一生凄惨?”
原子非的事情过去了大半年,周太夫人也已经知道了,所以此时才会如此说。却见顾绮罗摇头道:“祖母,曾经沧海难为水,你不知道萧江北对我有多好,这辈子不可能再有人像他那样对我好。也不可能有人像他那样让我爱慕钦佩了。我宁愿做他的未亡人。也不愿嫁做豪门妇,还请祖母成全。”
周太夫人皱眉道:“你现在的心情我也能理解,也不逼着你现在嫁。等过个两三年,咱们再说这事儿。你放心,祖母不是不近人情的。”
顾绮罗烦恼道:“祖母,我都说过。除了萧江北,我谁也不嫁。您就成全了我好不好?”
“这个我可没办法成全,那孩子已经战死了,你怎么还不肯接受这个事情呢。”周太夫人叹了口气道:“好了,你出去吧。祖母不逼你,你现在不过是一时悲痛,所以觉着可以守节一辈子。可这寡妇生活哪有那么好过的?等两三年后,你就知道这苦处了。到那时祖母和你父亲自然会为你选个好人家。”
“总之我不会嫁,二三年也好,二三十年也好,*十年都好。我这心不会变。祖母难道不知?女人如蒲草蒲草韧如丝,一旦痴情,一生一世无转移。”顾绮罗站起身,向周太夫人激烈表达了自己的意愿,然后她赌气扭头就走,直走到门口,这才停下脚步沉声道:“祖母,我已经去萧家和香姨娘说过了,待萧江北下葬之日,便是我嫁入萧家之时,所以你千万不要和太太一起,想着为我好,要替我的终身幸福考虑,给我找什么好人家配姻缘,我是宁死不肯的。”
“你……你这孩子,怎能这样冲动?”周太夫人又惊又怒,万没想到顾绮罗竟会行出这样事,等到她离去,老太太喘了半天气,下了床颤巍巍走了几步,才一顿拐杖道:“这丫头,被我宠坏了,怎么能做出这种决定?这连个余地都不留,将来一旦后悔了,还怎么出得来?不行,不能由着她的性子。”
旁边香桃听见了,便忙陪笑道:“老太太,大姑娘向来是个有主意的,她如今也十七了,也有自己的考虑,老太太何不听她一回?连老爷都说大姑娘聪明不是吗?”
周太夫人瞪了她一眼,冷哼道:“她那是小孩子家一时冲动,只想着什么生死相随。可人生几十年啊,任你再怎么痴心,十年,几十年过去了,那份儿形单影只都能把你逼疯。我绝不会答应的,哪怕让她恨我怨我,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把自己陷入这个绝地。”
香桃和海棠便不再说,老太太明摆着是打定了主意。两人对视一眼,心想这事儿也只能告诉大姑娘,让她自己想办法了。谁料周太夫人忽然转过身来,声色俱厉道:“我知道你们是绮罗买进来的,心里向着她,我也知道绮罗让你们过来是真心服侍我,没打什么坏主意。所以我乐得让你们自在些,可这件事非同小可,若我知道你们谁敢和大姑娘透口风,就别怪我不客气。到时候不须别的,只需将你们交给太太,你们觉着能落得了好?”
香桃和海棠心中悚然而惊,她们自然知道自己是顾绮罗的铁杆心腹,吕夫人早就看她们不顺眼了。因再也不敢动别的念头,只希望顾绮罗能够明察秋毫,靠自己察觉到这家中异动。
“连祖母都是这个态度,父亲又出了远门,这下子,那女人肯定是有恃无恐了。”
顾绮罗不负海棠香桃所望,她并没有因为周太夫人的“缓兵之计”而放松警惕,回到屋中便下了结论。杏花和春雨见她在地上不停踱步,杏花便劝道:“要不然,姑娘就先放一放,老太太不是说了吗?现在谁都不会逼您,等过了两三年,若您还是初心不改,老太太和老爷就会明白你的心意,他们不会逼您的。退一万步讲,两三年的时间,您也算对得起二爷了,到那时再有人提亲,若姑娘想嫁,就可以嫁,这样岂不比您不留余地的好?”
“我就是生怕他们生出什么想头,才这样的不留余地。”顾绮罗烦躁的挥挥手,摇头道:“你们不懂,真正的感情,那是至死不渝的。今天若是我死了,萧江北活着,他也会孤独终老。”
杏花和春雨彼此看了一眼,她们才不信世间会有这样痴情的男人,有数的,痴心女子负心汉,能到老都还记得已经逝去的恋人,就算是有情意了。
正想着,就听外面小草的声音响起,顾绮罗忙让她进来,春雨捧了一杯茶,小草喝了,这才喘了口大气道:“姑娘,奴婢打听出来了,原来今日早上登门的竟然是澄明侯夫人,到底是侯爷夫人,排场大得很,所以许多人看见了,太太也没办法隐瞒,只是究竟她和太太说了什么,这就打听不出来了,只知道她走后不久,太太就去了老太太房间。”
“不用问,祖母定然是和太太达成协议了,不然祖母也不会对我说那样的话。”顾绮罗目光闪动,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从现在起,你们几个没事儿就去上房周围转着,一旦有和澄明侯府有关的人过来,就速来报给我知道。”
“姑娘,您这是……”杏花惊疑不定,就听顾绮罗咬牙道:“我不想让事情脱离了我的控制。小草,你去和尤婆子说,让她看看能不能买通太太身旁的心腹,替我买消息,一则有用的消息一百两银子,若是至关重要的消息,我给她五百两,让她就算离了府中,也可以悠然度过余生。”
“姑娘,您疯了?”杏花和春雨小草都是大吃一惊,却听顾绮罗沉声道:“我不是疯,而是被逼的没办法。如今太太有了祖母支持,只怕父亲也是和她一股的,且她们又都防备着我,不用重利不能动人心。如今萧江北战死了,我只能靠自己,必须得料敌先机才能见招拆招,不然一旦木已成舟,我要么死要么逃,再不然就是认命,这三种结果我一个都不想要。我命由我不由天,天都不能做主,何况是人?就算是为我好也不行。”
杏花和春雨倒吸了一口冷气,她们实在不能理解顾绮罗的强硬从何而来,听她这话意思,明显是连周太夫人都要反抗的,可老太太还能害了她吗?姑娘为什么就非要一条道儿走到黑呢?
她们当然不知道,身边的姑娘是一位穿越人士,这种事情在古代任何一个女孩儿的身上都很难发生,但是在顾绮罗眼中,这根本算不得什么。长辈也不是全都对的,尤其容易好心办坏事,这种时候,她当然不能因为长辈是好心便委曲求全,让自己痛苦一生。
一百两和五百两银子的魅力实在太大,不到两天,尤婆子便递了话来,说是吕夫人身旁的林大娘愿意做这笔买卖。林大娘算是吕夫人的心腹,但并不经常出入上房中,地位远不如玲珑和周宏家的,然而她却因为往日里会奉承,所以和周宏家的交好,如今被重利所动,决定要赚这笔银子。
顾绮罗点点头,林大娘这个人她也知道,最是油滑不过,见利忘义的阴险女人,不过这也正合了她的心思,这会儿正要用这种非常的人才,不然若是一个耿直的,不但打听不到什么消息,只怕还要打草惊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