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傅云期左右权衡之下,还是带着楚妙尔策马扬鞭,不到五日就到了漠北。只是正如傅云期所言,舟车劳顿下,她还是感到有些不适,到了漠北就被大夫勒令只能在屋里休息。
傅云期马不停蹄,到了漠北还未休整片刻就被唤了出去,见着他面显疲惫,楚妙尔除了心疼却别无他法。真正置身在着紧张的氛围之中,她才真正领悟到“危机四伏”的含义。
被人遗忘的杨瑾汐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地牢中已有数日,只能依靠头顶这扇小小的窗户来分辨时辰。
她被铁镣桎梏着,本想起身,可只要身子微微一动,手上和脚上的铁镣便发出刺耳的声音,仿佛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她在此受到的屈辱。
那日东厥人潜入杨府让她自己选择,是跟他回东厥还是想看杨府满门横尸?虽然不知道为何东厥人偏偏冲她一人而来,为了保住杨府的根基,杨瑾汐自愿成为东厥的俘虏。
黑暗中传来一阵轻笑,一人踏着不紧不慢的步子正朝她这边走来。
“杨姑娘的胆魄,在下确实佩服。你心心念念的……哦不,”阿尔云果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令他高兴的事,忍不住咧开嘴呵呵笑道,“是我,我心心念念的人马上就到了!女人和王位,呵呵……真是期待他会怎么选呢!”
“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与阿尔云那并没什么好说的。”杨瑾汐坐在草席上淡淡说道。
阿尔云果侧耳听到外头匆匆的脚步声,低头阴恻恻笑道:“杨姑娘说的又不作数……”随之缓缓站起身来,仰头笑叹,“你只需要安安静待着就行了。”
从他的表情里,杨瑾汐似乎看到了一丝期待已久的情绪。正疑惑时,铸铁的牢门再次被大力踹开,来者仿佛是蓄足了力气,牢门被这一脚踢在墙上,墙面立刻就出现了一条裂缝。
“阿尔云那……你怎么?”杨瑾汐震惊地看着他。
“来得倒是挺快的,阿尔云那,看来我低估了她在你心中的分量啊……”阿尔云果侧身挡在他们二人中间,咧嘴咯咯笑起来,在昏沉的牢房中显得格外的阴森。
阿尔云那一路狂奔而来,见到杨瑾汐手上脚上的镣铐时,瞳孔显而易见地缩了一下,心口处不自觉地疼了起来,呼吸急促心狂跳不止。
他怎么敢,怎么敢这么对她?!
虽然阿尔云那自始自终都没有出声,可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怒气却容不得阿尔云果大意。
他的手在腰间悄悄摸索着,以极快的速度转身跃到杨瑾汐身后,并用短刀抵住了杨瑾汐的喉咙。
“你将她掳来,就是想逼我让出小可汗之位?”阿尔云那直视他,冷冷说道。
自己内心的想法被他一语道破,阿尔云果并没有觉得羞愧难当,反而变得更加兴奋:“不错!东厥就是靠杀戮赢得如今的地盘,各部落的首领早就准备暗中造反了,你却还在说‘仁慈仁慈’!阿尔云那,我才是最像父汗的人!”
“我已派人潜入皇宫救出云朵,现在大金也已经向东厥宣战,一切正如你所愿,从今日起,这片土地上会有数不尽的伤亡和杀戮,你还有何不满意?”阿尔云那反问道。
“不!我不满意!”阿尔云果就像是被逼急了的野兽,咬牙切齿地冲他吼道。
杨瑾汐静静听他们说着,或许是阿尔云果过于激动,持刀的手也没了分寸,脖子上忽然的疼痛令她没忍住闷哼了一声。
“阿尔云果,你冷静一点!”阿尔云那双手平摊在空中,轻呼一声。杨瑾汐白皙的脖颈上已经出现了几条浅浅的血痕,凝成了几串血珠。
看着阿尔云那明明紧张却故作轻松的神情,阿尔云果反而更加肆无忌惮。
“阿尔云那啊阿尔云那,以前苏日古娜被大金人挟持的时候也没见这样紧张过,要是她还活着……”阿尔云果突然心情很好,轻笑着在杨瑾汐耳边解释道,“我想他应该没跟你说过吧,他能坐稳这小可汗的位置还得多亏我那‘嫂子’用她整个部落的性命做奠基呢!只是可惜了……苏日古娜若是活着,肯定会成全了你们的,因为她是这草原上最善良的女人。”
如果杨瑾汐没有看错的话,刚刚阿尔云果的脸上是出现了一抹……痛楚?至于原因,谁也没有说,她自然也不想去深究,因为她明显感觉到脖子上的痛意正向她袭来。
“呲——”杨瑾汐终于没忍住皱起眉头,倒吸了一口气。
“阿尔云果!”阿尔云那放于身侧的双手死死攥着拳头,双腿却非常克制地一动没动。
显然,在王位和女人上,谁都没有准备让步,一直僵持到牢房外传来匆忙的脚步声。
“小可汗。”
是达巴拉干来了,阿尔云那头也没回问道:“什么事?”
达巴拉干快速扫了一眼牢房里的场景,眼皮子一跳,连忙垂下眼回道:“可汗正在找您和二可汗,说是前方战事紧急,让您和二汗快去大帐一趟,好一起商量对策。”
一听是父汗找他,阿尔云果的心里可乐坏了。既然父汗让他快点过去,他又何必在一个女人身上浪费时间,就算阿尔云那不愿意让位,把父汗的心笼络过来还不是样的。
想到此处,阿尔云果表情愉悦地将沾了血迹的短刀收到腰间,看着阿尔云那那双快要喷出火来的眼睛说道:“你要是想跟她说几句话就说吧,不过你可别想着把她救走,因为……”他轻蔑一笑,“西陵杨家,富可敌国,父汗还留着这位杨三小姐有用呢!”
他说完后猛地用力一推,杨瑾汐失了重心便踉跄着往墙角推去,险些跌倒。
“阿尔云那,千万不要让我和父汗等久了,哈哈哈!——”
看着阿尔云果扬长而去,阿尔云那起身走到杨瑾汐身旁,欲伸手扶她起来却看她别过身躲了一下,便没有再勉强,只能悻悻然收回手。
“对不起,我没有想到他……”
“与你无关。”杨瑾汐打断他的解释慢慢从地上站起来,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从我们相识的那一天开始我就预测到了会有今日……我只是没有想到咱们的‘后会有期’会这么快。”
看着她唇角的苦笑,阿尔云那呢喃唤道:“瑾汐……”
“不过,”杨瑾汐粲然一笑,就如同为了这一笑用尽了生命,“如今三哥儿已经能够担得起事儿,就算是没了我,眼下的恶杨府也不会这么快衰败的。而你们,我是绝不会让你们有机会去威胁三哥儿的,阿尔云那。”
杨瑾汐说得掷地有声,她的脸上从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大的情绪波动,看上去非常平静,阿尔云那却闻言后,心中一颤。
“瑾汐,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阿尔云那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没有底气,父汗既然抓到了她又怎么会轻易放了这到手的财富。
现在两军开站,若是要留住她的性命,只有这一个办法…….
“你相信我。”阿尔云那目不转瞬地看着她,最后转身叫上达巴拉干急急忙忙走了。
他能想到的办法,聪明如杨瑾汐怎么会猜不到?
所有人离开后,厚重的枷锁一扣,阴森的地牢又重新陷入了一片死寂中。杨瑾汐背过身去望向那抹阳光,脸上浮出淡淡的笑。她缓缓从外袍里摸出一把黑色的短刀,在黑暗与光明的交界处铮铮发亮。
等阿尔云那赶到大帐时,已经感觉到座上的阿尔登泰有些不悦。他虽是心里也不痛快,仍然上前行了礼,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看起来面色并无任何异常。
可阿尔云果知道,他不可能像面上这样平静,于是故意笑着说道:“这么久没见杨三小姐了,怎么不多说一会儿话?我刚刚还在跟父汗解释可能要多等一会儿呢。”
任谁都能看出来他此时的幸灾乐祸。
地牢阴湿且常年关押俘虏,那根本就不是杨瑾汐该呆的地方。在阿尔登泰若有所思的眼神中,阿尔云那缓缓站起身来,走到大帐中央。
“父汗,云那有一事相求。”
“求?”阿尔登泰冷哼一声,腾一声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求那个大金的女人?!”
他的话没有令阿尔云那感到意外,杨瑾汐能来东厥,少不了阿尔云果在他耳边煽风点火。
“你堂堂东厥小可汗,咱们东厥这么多女人你看不上,偏偏看上一个大金的女人!”阿尔登泰似乎是气急,抓起身前盛满羊奶酒的被子就朝他扔去,奶酒撒了一地,阿尔云那却岿然不动,直挺挺站在原地。
阿尔云果坐在一旁看着,早已乐不思蜀,又不敢声张只敢捂着嘴偷偷笑着。
“也不是不可以!”隔了片刻阿尔登泰湖然话锋一转,高大魁伟的身躯坐回原位,说道,“只要打赢了大金,什么女人你都可以带回帐里!这么一个区区杨姑娘算什么!”
她对于我来说并不是一般的女人……可惜阿尔云那还没有机会说出这句话,就听见有人在外面疾呼着冲进大帐中。
是地牢的守卫,不安就在一瞬间浮上了阿尔云那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