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琴想到什么，又偏头看向自己的儿子，她指着雨念，用了好大好大的力气才问出那句话，“你娶了佟世忠和柯念晶的女儿？”
“妈……”陆柏昇看着怀里的母亲，有些力不从心。
秦子琴二话没说，扬手，一巴掌就朝陆柏昇脸颊上煽了过去。
这是今晚的第二个巴掌，也是陆柏昇长这么大，第一次被秦子琴这么狠心地打。
这一耳光比之前在家里那个更加用力，陆柏昇古铜色的皮肤上，立即浮起了五指红印，那清脆的巴掌声，在病房里响起来，更是让当场的人都怔在原地。
秦千烨和陆柏昇这么多年的兄弟，两人枪林弹雨没少闯，身上的枪子也少挨，这却是第一次见他被人当众打脸。
陈妈是一手把陆柏昇拉扯大的，在陆家那个盘根错节的大院里，即便没人待见他，却也从未被谁这么对待过。
就连雨念都吓了跳，她以前和陆柏昇吵得最厉害的时候，也动手打过他，可是，都不似秦子琴这般……
她是真的气急了，双目里都燃起了清晰而浓烈的失望和恨楚。
“你为什么要娶她，为什么……”秦子琴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她重新指向雨念姐弟，尖声质问，声音因愤怒在剧烈颤抖，“我经历过什么，难道你不清楚吗？”
想到自己曾经的过往，秦子琴的眼泪不可抑制地又涌了下来。
陆柏昇心如刀割，雨念见了，心里亦是犹如鞭挞。
“妈，我清楚，我都清楚……”
“既然清楚，那你为什么还要娶她，为什么……她是你仇人的女儿，你为什么要娶她，为什么……”秦子琴像失去理智一般地嘶吼着，突然，眼前一黑，她整个人往下一软，便晕了过去。
“妈……”
“夫人……”
“秦姨……”
三个人几乎同时出声，而雨念和雨扬只僵在原地，一脸苍白。
秦子琴被陆柏昇抱了出去，和雨念擦肩而过的瞬间，陆柏昇用深沉的目光和她对视了一眼，隔着凉薄的空气，彼此眼神里的沉郁和担忧是那样的重。
“不会有事的，照顾好朵朵。”陆柏昇轻声在她身边说了这么一句，就大步跑了出去。
陈妈和秦千烨也跟着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雨念和雨扬，朵朵被秦子琴刚才那几声尖叫惊醒了。
看到病房里的雨念，小丫头惊喜地喊道，“妈咪，小舅舅，你们来啦！”
雨念回过神来，朝病*上的朵朵看过去，看着孩子苍白的小脸上那天真的笑容，她喉咙一紧，差点就落下泪来，她咬了咬牙，努力将自己脸上的悲伤敛下去，勉强一笑，朝她走过去，轻轻地搂住她，在她还有些发烫的额上轻轻地吻着，“宝贝，对不起，妈咪没有陪在你身边。”
雨念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哽咽了，连眼眶也红了。
朵朵懂事地在她怀里轻轻地摇了摇头，“妈咪，对不起，是朵朵不该惹你生气，朵朵知道错了，妈咪你原谅朵朵好不好。”
孩子祈求的话，就像是一根绣花针扎在雨念心头，她轻轻地抚着孩子的头发，心里动容不已，“朵朵是乖孩子，妈咪没有生气。”
“真的没有生气吗？”朵朵心里虽开心不已，但还是有些不确定地问。
雨念有些无奈地冲她笑了笑，“是真的，小老太婆。”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雨念担心地问。
朵朵摇了摇头，“没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妈咪，是朵朵要吃冰淇淋的，不关陆叔叔的事，你不要怪他好不好，他不知道朵朵不能吃冰淇淋，我保证，以后都不会再馋嘴了，妈咪，你一定不要怪陆叔叔好不好。”
朵朵人虽小，但还是了解雨念的脾性的。
雨念心里本是生气的，听了她这主动认错的话后，忽地又气不起来了。所以说，家里孩子太懂事，也不是件什么好事。
只是，她自己都虚弱成这个样子，还不忘给陆柏昇求情，陆柏昇到底给她灌了什么**汤。
雨念心里虽是有些不快，但面上已经缓和不少了，看着她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她哭笑不得，“知道了，妈咪不怪他。”
“妈咪，我就知道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妈咪。”朵朵又开始拍起马屁来。
雨念白了她一眼，不过，这一招还是挺受用的。
“好了，先不说了，躺下来再好好睡一觉，等打完针，妈咪就带你回去。”雨念重新替她盖好被子，
“恩。”朵朵乖巧地躺好，突然想到什么，又睁开眼睛问，“妈咪，陆叔叔和那个和蔼的奶奶都回去了吗？”
提到秦子琴，雨念心里的不安又扩大了一圈，不想让孩子知道太多，只好对她撒谎说，“恩，时间太晚了，他们回去休息了。”
“哦……”朵朵有些失落，她还想和陆叔叔多说几句话的呢……
雨念知道她的心思，但也没多哄她，只说，“睡觉吧！”
…………………………………
朵朵睡着后，一直站在门口边的佟雨扬走了进来。
“姐，爸妈和姐夫家有什么恩怨吗？”雨扬在雨念身边站定，看着她问。
上一辈的事，雨念一直不希望雨扬知道，毕竟，那些事，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尤其，她不想在雨扬心里落下什么心里阴影，让他对他一直尊敬和爱护的父母产生什么不好的情绪。
雨扬的心灵已经受过一次很大的创伤了，雨念真的不希望他再知晓哪些残忍的事实。
可是事到如今，事情发展到这一地步，她若真心再想瞒下去，也是瞒不住的，雨扬一定会用他自己的方式去找到他想要的答案。
也许到那个时候，他所受到的打击会更大，还不如，由她来告诉他，起码，她可以有选择地告诉他一部分。
“我们去那边聊。”雨念站起来，指着那边的沙发说。
…………………………
关于父母和陆柏昇母亲之间的事，雨念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她沉默了片刻才理清楚思路，缓缓地说。
“陆柏昇的母亲，曾经爱过爸爸，很爱很爱……”
雨念惊了下，本能地拧了拧眉，“那为什么他们没有在一起？是爸爸辜负了她吗？”
“不，没有，爸爸没有辜负她。”许是怕雨扬会误会父亲，雨念的情绪显得有些激动。
佟雨扬有些不解地看着姐姐。
雨念抬眼，对上他的目光，“雨扬，不管你在外面听到了什么，也不管我接下来告诉你的话，有多么地让你难以置信，答应我，不要对爸妈有任何偏激的想法好不好，爸妈是什么人，我想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他们都不是那种忘恩负义，背弃信义的人。”
雨念的话有些沉重，雨扬似乎听出了一些弦外之音。
但他没多说什么，只用力地点了点头。
雨念微微舒了一口气，攥着手指，咬着唇继续说，“爸爸没有和她在一起，是因为不爱她，爸爸这一生唯一深爱的女人就是我们的母亲。”
爸爸对母亲的感情，其实，雨扬是不太理解的，准确的来说，他并没有多么深刻的感受。
从小到大，在他心里一直认为，爸爸是不爱他母亲的，他和姐姐也不是因爱出生的，所以，外面的人才叫他们私生子，他的爸爸才会和别的女人结婚，不要他的母亲。
曾经，他也一度因为这个怨怼而疏离父亲，后来是姐姐不断地告诉他，爸爸是爱妈妈的，他们是带着爱出生的小孩，他们不是被遗弃的。
他佟雨扬人生里所有的善与恶，是与非，其实，都是姐姐教会他的。
所以，姐姐说那些话的时候，他相信了，一直一直到今天，他还是深信不疑……
但雨念不知道的是，雨扬所相信的一切美好，都是她给予的，并不是他真心实意从生活里体会来的……
是啊，又怎么会有体会呢，他那么小就被父亲带走，从此与母亲分隔两地，而父亲的新家庭，根本就容不了他们姐弟，他的世界唯一有的，也唯一不会失去的就是姐姐，姐姐就是他的天，就是他的地，是给他一切温暖的港湾……
所以，这么多年来，佟雨扬从不怀疑姐姐说过的任何话，包括现在。
“所以，就因为爸爸没有选择姐夫的母亲，我们就成了她的仇人是吗？”
雨念摇了摇头，“不全是！”
“什么叫不全是？难道还有其他原因吗？”
“恩……”
“是什么其他原因会让她如此恨我们？”
“雨扬，非要知道吗？”雨念几乎是用请求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弟弟，对于那段过往，她真的没有勇气去提起，也更不愿意让他知道。
佟雨扬却是执拗地想要得到真相，他郑重地点了点头，“姐，你知道姐夫在我心里的份量，不管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他是我的恩人，我在意大利那段时间，如果不是姐夫，我也许早就死了。如果真的是我的父母对他母亲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孽，我愿意替他们去偿还，但在那之前，我必须要知道所有真相。”
佟雨扬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秦子琴刚才的情绪，他全都看在了眼里，她眼里的恨，是那般地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