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里的日头晒得所有的生物都掩藏了踪迹。
高大的沙丘底下,楼忆南跟江生蜷缩在阴影里。
因为缺水,他们的嘴唇都干裂的厉害,起了一层的干皮。
他们的粮食跟水早就已经没有了,现在仅剩的这一匹马,也是卧在地上,奄奄一息。
他们追赶了这许多天,却是一点大军的痕迹都没有看见。
大军走过的脚印很快就被风沙掩埋,就什么都没有了。
今晚,就是得杀了这匹马的时候了。
但此时,躺在地上闭目休息的江生却是突然翻身站起,手里紧紧握着他的刀。
楼忆南也是坐了起来,她现在有些虚弱,毕竟年纪大了,纵然身子再好,也是经不住这般折腾的。
“夫人待在这里千万别动。”江生转头嘱咐了一句。
这个时候让楼忆南骑马离开根本就不切实际,却不说那马根本就跑不动,单单这越发逼近的蹄声,就证明过来的人不在少数。
若是楼忆南一动,这目标就太过明显了。
楼忆南没动,这个时候,她倒是十分的镇定了。
“夫人等在这里,属下去把他们引开。”
江生转了一下手里的刀,猫着腰就要转出沙丘去。
两个人都没有因为窘境而天真的以为越发逼近的队伍会是萧祁川他们。
单单听着声音,就是成群的骆驼,萧祁川他们队伍不可能会有这么多的骆驼的。
很显然,这些人是西域派出来追击萧祁川的军队。
“等等……”楼忆南突然出声把江生喊住。
江生回头,看向楼忆南,他依然是浑身戒备着,心里也已经做好了准备,自己死了无所谓,重要的是要保护好楼忆南。
“你现在出去,必死无疑,再等等,我好像有别的办法。”楼忆南的面色凝重的说。
单听这声音,来的人数量就不少,而且现在的江生身体极为疲乏,出去遇到兵强马壮的许多人,一丁点生还的希望都没有。
而若是江生死了,依着现在楼忆南的状态,又怎么可能在这沙漠里活下去?
所以她不能让江生就这么白白的去送死。
既然是西域的士兵,现在楼忆南心里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的身子依靠在巨大的沙丘上,抬头往上看了一眼。
“把我拉起来,咱们得爬上去。”楼忆南想要起来,但是却发现自己虚弱的无法站立。
江生搞了一声得罪,把她拉进来。
楼忆南从自己的身上摸出一块叠整齐的布来。
打开那块布,里头包裹着的是一根根的银针。
楼忆南抽出其中的一根,深吸一口气,然后扎在自己的身上,停留了片刻,才拔出来。
然后她又扎在江生同样的位置上。
江声只觉得身上的疲惫一扫而空,他惊讶的看着楼忆南,原来刺穴还能有如此的效果。
但楼忆南有这么一手,为何不早用?若是早用在自己身上,说不定这会儿已经是追上萧祁川他们了。
“莫要高兴的太早,这办法只能撑一时,这是在透支你的体力,这股劲过去之后,咱们能不能活下去,就全看天意了。”
楼忆南说着,收拾了一下地上的东西,紧紧的绑在自己的身上。
她低头看了一眼,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马,紧紧抿住嘴唇,站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决绝的转过身去,从坡度稍缓的一边,跟江生小心翼翼的爬上去。
到了沙丘上头,他们才看清楚,果然是西域的士兵,这么看上去,蜿蜒着很长的队伍,怕是得有好几万的人。
江生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看着愈发逼近的队伍,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以你的身手,能不能悄无声息的搞来两匹骆驼?”楼忆南尽量放低了自己的身子,不让自己暴露出来,她转过头去问江生。
江生微微思考了一会,搞到骆驼不难,难的是悄无声息。
若是这样的话,只能等队伍过去了之后,从末尾下手。
但显然,这样的办法是不可行的,因为队伍已经越来越近,等不到他们动手,那些西域的军队就会发现他们。
见江生面有难色,楼忆南的脸色也是凝重,她思虑了一会说:“这次咱们怕是凶多吉少了,死之前,得多拉些人垫背,你怕不怕?”
江生扯了扯嘴角,“不瞒夫人,怕是不至于的,只是有些不舍,不过也无所谓了,我打小没见过爹娘,原本就是在大街上等死的人,是被狮麟军救下,养起来的。
若是没有狮麟军,我早就死了,白活了这许多年,也算是值了。
只不过心里原本还奢望着能娶个媳妇,跟陛下还有皇后那样恩爱,不过现在看来,娶媳妇这件事情得下辈子了。
我从小也没有见过我娘,说不定死了之后,就能知道我娘长什么样子了。”
江生一边说着一边笑着,脸上的表情也很是从容。
“叫我一声娘,往后你就是我儿子,若真是老天眷顾,让我们活着离开了,你给我养老送终。”楼忆南说道。
这话惊的江生连忙摆手,“属下实在不敢,您身份尊贵,小人实在是高攀不起。”
楼忆南轻笑一声,“过一会儿我们两个说不定都得死,在这荒漠中谁还认得你尊贵不尊贵?愿意你现在就喊我一声,不愿意就当我没说。”
领头的西域士兵已经离他们很近了,再走几步,他们就藏不住了。
江生看着楼忆南纵横交错的脸,再想起这几日的接触,突然就感觉她的身上当真有几份母亲的味道。
又想着今日差不多也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心里那一股冲动也抑制不住,动容的喊了一声娘。
楼忆南勾唇一笑,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然后抬头看了一眼走过来的士兵,然后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一把小巧的匕首。
“用这个,杀了底下的马。”
楼忆南有些不舍得把匕首交给江生,这把匕首跟了她许多年了,还是沈远山当年给她的,现在,他们就要死了,留着也没有用了。
江生微微愣了一下,不知道楼忆南到底是如何打算的,但他还是依着她的吩咐将匕首扔了出去。
江生十分有准头,那把匕首远远的落在马身上,那匹马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安静的就如同已经死了一样。
但是从马身上流出来的血,还是迅速的渗入到了松软的沙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