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映宁并没有跟上去,只淡淡地目送了一眼,然后盘腿坐在地上,端起盘子,道,“用餐时间只有一刻钟,过时不候。别可怪本王妃没提醒你们,今晚错过了这一餐,府里连只死老鼠都不会出现。何况现在每一餐都是算在你们头上,千万别浪费了哦!”
说完,她便扒起盘里的饭菜。
为了对付这群女人,她特意让厨房做成了盖饭样式。一份米饭,上面一荤一素,看她们还怎么挑剔!
一群妙龄女子呆呆地看着她,不是她们吃不下去,而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
堂堂皇子妃,竟然如此不讲究地坐在地上吃东西!
这岂止是不雅,简直就是惊世骇俗!
可偏偏裴映宁认真而专注地扒着饭菜,连头都没抬一下。其中一女子见她都快吃了一半了,再想起她说的只有一刻钟时间,顿时慌张不已地蹲下身,端起地上的盘子,学她一样快速往嘴里扒。
就像楚阳王说的,楚王妃都能做的事,她们为何做不得?论出生,她们这群人谁能比得过楚阳王妃?就算楚阳王妃自小在京外长大,但那也是太傅府的嫡女。楚阳王妃都不怕被人笑话像牲口,她们还怕什么?
有一个人带头,其他小姐们也不甘示弱般,纷纷效仿起裴映宁来。
之前她们在府里总是嫌这嫌那,生怕自己不够挑剔被人比了下去。可此刻,谁都没敢笑话谁,个个端着盘子一个比一个吃得起劲儿。
规定的一刻钟,裴映宁没用到五分钟便把盘子扫光了。那些小姐们虽然接近时间完成,但同样一个个把盘子里的饭菜吃得颗粒不剩。
时辰一到,侍卫便将空盘子全部收走,连带着安雪月和庄子秋那两份还未动过的饭菜也一并带走了。
二人去了书房,其他小姐们虽然急于吃饭,但也都不忘留意书房方向的动静——
再说书房里。
尹逍慕正埋头专心地翻阅着一本册子,上面都是裴映宁记录的需要的货物清单。
他虽然面上没表现出来,可心里对他们那个世界的东西尤感好奇,如今亲自接手,自然是欢喜的,且也是上心的。
正当他看得入神,突然一股脂粉味从门外窜进来。
他蹙眉抬眸,就见两个女子一前一后跑进来,往地上一跪便争相哭啼。
“王爷,王妃欺人太甚,竟让我们像牲口一样席地而食!”
“王爷,王妃还不给我们饭吃,小女们一整日都滴水未进!”
“王爷,求您为小女们做主啊!”二女齐声呼道。
尹逍慕随即唤门外侍卫进来。
“王妃现在在做何?”
二女一听,水眸中顿时露出惊喜之色。彼此甚至相视了一眼,都庆幸来对了,果然王爷还是心疼她们的!仟千仦哾
侍卫回道,“王爷,王妃正在花园陪各家小姐用膳。”
尹逍慕朝二女看去,眸色阴鸷冷冽。
见状,安雪月又立马放声哭诉起来,“王爷,王妃让人做的那些吃食根本不是给人吃的……”
“不是给人吃的?”尹逍慕沉声将其哭啼打断,“你是在说王妃不是人?”
“王爷……”
“你们的吃食是本王规定的,与王妃何干?王妃食得,本王食得,你们食不得?你们究竟是来本王府中做何的?如果不是来伺候本王和本王妃的,那是来本王府中当祖宗的?需要本王给你们设立牌位将你们供奉起来么?”
他满身寒气,面无温度,就连眸光都锋利如刃,不带丝毫怒色却比发怒还叫人心惊胆战。
安雪月和庄子秋惨白着脸,张着嘴都发不出声来。
尹逍慕抬手一指,突然吼道,“给老子爬!不然老子恁死你们!”
“啊!”
二女惊叫,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后仰,然后惊恐无比地望着那怒瞪双眸咬牙切齿的男人。
此时的他不单单是神色吓人,真正把她们吓住的是他怪异的腔调,根本不是他们东乌国的语言!
两人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
楚阳王中邪了!
“啊——”
眼见侍卫要对她们动手,两人惊叫着,当真是连滚带爬的出了书房。
外面,刚吃完饭的小姐们正留意着书房那边的动静,就听书房那边传来安雪月和庄子秋的尖叫声,然后便见她们连滚带爬地出来,那狼狈的模样,好似书房里有鬼一般,把一众小姐看得目瞪口呆。
裴映宁是听到了尹逍慕的吼声的,本来绷得严厉的脸差点没绷住。
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尹逍慕居然会用她和尘尘儿的家乡话!
这要是让尘尘儿知道,铁定当场笑岔气!
安雪月和庄子秋回到她们面前,指着书房方向,哆嗦地道,“王爷……王爷中邪了……”
“王爷被恶鬼附身了……”
众小姐,“……”
一双双眼睛盯着她们,那叫真一个看怪物。
尤林勃然大怒,“放肆!谁给你们的狗胆,竟敢咒骂王爷!”
安雪月和庄子秋让他这一嗓子吼得崩溃大哭——
“呜呜呜……我们没有咒骂王爷……王爷真的被鬼附身了……”
“呜呜呜……我们亲眼所见……王爷他……他……”
“够了!”裴映宁忍不住喝道,“你们来楚阳王府究竟是做何的?口出妖邪之言诋毁王爷,你们当王爷是什么?仗着有皇上撑腰便目中无人吗?”
她话音刚落。
尹逍慕便从书房出来,径直朝她们而来。
尽管那一身不近人情的冷意让人望而生畏,可那雕琢般的容貌属实迷人,哪里像鬼魅了,根本就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神只。
众小姐立马蹲福行礼,“参见王爷!”
安雪月和庄子秋瑟瑟发抖,眼神甚至直愣愣地把他瞪着,仿佛他会随时妖变然后吃人一般。
尹逍慕丝毫不掩饰对她们的嫌恶,冷声溢道,“你二人意图色诱本王不成,便污蔑本王是邪祟?纵是你二人是父皇为本王挑选的人,本王也容不得你二人放肆!”
“王爷……”安雪月和庄子秋心中暗叫不妙。
可不等她们开口解释,只听尹逍慕冷喝,“来啊,将她们二人送出去!胆敢再入楚阳王府一步,格杀勿论!”
裴映宁暗暗地抖动着肩膀。
她发誓,这真不关她的事。
她最多就是想给这些小姐们设置点难题,让她们能知难而退。
谁知道有人非要给自己加戏……
“王爷恕罪……小女不是有意的……”庄子秋总算清醒过来了似的,慌忙的要扑到尹逍慕面前认错。
尹逍慕眸光一沉,脚步下意识的退到裴映宁身后。
不过庄子秋也没机会,尤林已经眼疾手快的将她挡住,并严厉斥道,“庄小姐,请自重!”
瞧他们主仆的动作,仿佛她是什么脏物一般,庄子秋脸色如死灰,婀娜的身子颤抖得如风中飘零的残枝落叶,不是一个难堪就能形容的!
而安雪月显然不甘心被驱逐,激动地嚷道,“王爷,您不能如此对我,我可是皇上派来伺候你的!”
尹逍慕冷眸睇过去,“伺候本王?你把本王当妖邪鬼魅,若本王再让你留上片刻,你是否还要叫嚷着收服本王?”
“我……”
“府中侍卫何在?都想同她们一同滚吗?”
眼见自家王爷动怒,侍卫们哪里还敢再迟疑,快速上前,三两下扭住安雪月和庄子秋,像押罪犯一样将她们押出了主院。
剩下的小姐们大气都不敢喘。
要知道,她们这群人中,安雪月和庄子秋容貌才情都在她们之上,连她俩都被楚阳王亲自下令驱逐,那她们呢?
她们要靠什么才能留下?
“宁儿,本王先回房了,你别太辛苦,若谁敢违抗你的命令,打出府便是。”尹逍慕一改先前的冷冽,抬手抚了抚她的脸,低沉的声线带着别样的温柔,同方才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是。”裴映宁恭顺应道。
尹逍慕连个眼角都没给其他人,转身便回了卧房。
看着那些女人紧张而又失落的眸光,裴映宁心下好笑,还不死心呐?
“各位小姐也都瞧见了,王爷就这么个脾气,还是那句话,若受不了委屈的,可随时离开。倘若要留下,那便要时时刻刻记得,这楚王府王爷便是天,你们站在这里便要守楚阳王府的规矩,别动不动就拿皇上出来要挟王爷,不然难堪的只会是你们自己。”
“……是!”
众小姐敢说什么?
屁都不敢放一个!
裴映宁清了清嗓子,又一脸严肃道,“从明日起,不但要继续跑步,还要练习仰卧起坐和俯卧撑!”
“王……王妃……什么是……是仰卧……撑?”一名小姐小心翼翼地问道。
“别急,我等会儿给大家示范。”裴映宁说着话,给尤林睇了个眼色。
尤林迅速退下。
没多久,他便带着一群侍卫抱了一大摞毯子出来。
一人分发了一条。
裴映宁亲自铺了一条毯子在地上,然后道,“都看清楚了,如果明日谁的动作有误,藤条‘伺候’!”
闻言,众小姐个个把眼睛瞪到最大,紧紧盯着她,生怕漏看了什么。
裴映宁接着便做了五个仰卧起坐,再接着翻身做了五个俯卧撑。
这些对她而言就是基本体能。
而这些在旁人看来也仿佛像玩一样,不就是起起卧卧嘛,有多难?
有几个小姐觉得有趣,便也铺上毯子,在毯子上学做起来。
然而,一个俯卧撑便让她们惊叫,整个人像青蛙一样趴在地上,滑稽的把其他小姐们都逗笑了。
“笑什么?”裴映宁冷喝,“姿势不对,别怪明日讨打!”
众小姐立马噤声了。
正在这时,门房的侍卫跑进了主院。
瞧他神色慌张,尤林先迎了上去。
两人一番接耳后,尤林让其退下,然后蹙着眉头朝裴映宁走去。
裴映宁扫了一眼众小姐,“今日只是让大家适应,明日正式开始训练,希望大家别让王爷失望。时候不早了,都退下吧。”
说完,她便带着尤林往卧房去。
旁边侍卫也不让那些小姐久留,随即便上前驱赶。
进了卧房。
不等裴映宁询问,尤林便主动禀道,“王爷、王妃,周尚书被人骑快马给撞了,据说伤势极重!”
尹逍慕眉心顿蹙,并下意识朝裴映宁看去。
裴映宁脸色难看,拔腿就往外奔。
见状,尹逍慕不得不起身追了出去。
他反应不大,是因为他同朝中官员并无交集。但如果自己的女人要插手,他也不可能坐视不理。
两人连夜坐着马车赶往周府。
路上,裴映宁看出他几次欲言又止,她也猜到他想说什么,遂主动同他说道,“尘尘儿以前是孤儿,这一世的爹娘虽然是捡便宜得来的,但我看得出来周大人是个好父亲。周家善待他,我自然也要善待周家。”
尹逍慕没说话。
她和周尘之间的关系,他们皆看在眼中。便是觉得不可思议,但也必须得承认,即便是真正的手足,也没有他们之间的姐弟之情真挚。
仅是那份默契,就让他吃味!
他们到周府的时候,周常海刚刚苏醒,秦氏正噎着泪喂他服药。
听说楚阳王同王妃来了,夫妻俩都尤感惊诧。
待他们进房时,秦氏要向他们行大礼,被裴映宁给扶住了。
裴映宁先问了周常海的情况,然后又追问事发经过。
周常海的情况比他们想的严重,不但身上骨折好几处,而且脸上也是破口破皮的伤,几乎能称得上毁容了。
说起经过,秦氏忍不住哽咽,“那人骑着大马,把我家老爷硬生生从马车里撞出不说,还骑马从我家老爷身上踩过去。这哪里是横祸,分明就是有人蓄意加害我家老爷!”
裴映宁看着周常海那副惨样,心里的火气是蹭蹭往上涌。
但她极力忍着,没在他们面前发作。
“周大人是赴许太尉的邀去酒楼,除此外还有人知道周大人今晚的去向吗?”
“回王妃,许太尉傍晚差人来邀请我家老爷去酒楼赴宴,我家老爷都没同妾身打招呼便出门了,旁人更不可能知道我家老爷今日会外出。”秦氏抹着眼泪回道。
裴映宁愧疚道,“说起来,也是我们连累了你们。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既然是我们同许家结下的梁子,我们自然会负责摆平!”
秦氏感动道,“王妃,您别这样说,那许家小姐是何德性我们都知道,不论你们对她做过什么,必定是她不对在先。何况我们家尘儿与她无冤无仇,不可能无缘无故去招惹她。那许太尉也是不甘心他女儿做不了楚阳王妃,所以才把怨气都发在我们身上。真要计较起来,怕也是他们咎由自取!”
裴映宁轻拥着她肩膀,安慰道,“夫人放心,既然我和王爷来了,便是要将此事管到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