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里。
眼见道长要走,汪峥急了,赶紧把道长拦住,哀求道,“道长,我们请您来就是救治皇后娘娘的,您可不能一走了之啊!”
道长为难道,“皇后娘娘身上的业障太深了,非是贫道不想救她,而是贫道不想沾此因果,免得毁了自己的修行。”
一众御医听得那叫一个目瞪口呆。
这道长的话真假尚且不论,仅是他直言不讳地妄议当今皇后,那也是杀头的死罪!
可他不仅妄议了,还说皇后娘娘作恶多端……
“道长,您能算出这么多事,可见您道行之深,洒家真是深感佩服。您既有如此深的道行,那更加不能见死不救了,求求您大发慈悲救救皇后娘娘吧。需要如何做,您尽管开口,洒家一定如实禀报皇上,相信有皇上的真龙之气庇佑,道长您一定会安然无恙的!”汪峥抓着他手腕极力劝说,然后还回头朝众御医求助,“你们都愣着做何,快求求道长啊,要是皇后娘娘活不了,我们也会跟着掉脑袋的!”
他最后一句话犹如一盆冷水泼在众御医头上,瞬间让众御医齐齐打了个寒颤。
眼下皇后娘娘病重是事实,他们诊断不出病因也是事实,若皇后娘娘有个闪失,他们只有陪葬的份儿!
这道长虽不知是哪路人,可就凭他敢于直言皇后娘娘的那些事,就说明不是一般人。何况他说的那些,不用派人去查,只要皇后娘娘苏醒,便能证实真假。
退一步说,就算他治不好皇后娘娘,也是他被杀头。
有这么个人为他们挡剑,他们为何不答应?
于是众御医面面相觑之后,纷纷向道长跪下,齐声哀求道——
“求道长大发慈悲救救皇后娘娘吧!”
道长为难地看着他们,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那贫道就试上一试吧!只不过……”
汪峥赶紧问道,“道长,要如何做,您但说无妨。”
道长这才又继续道,“要消除皇后娘娘的业障,必须要皇后娘娘有忏悔之心,除此外还需皇后娘娘对所受迫害之人做出弥补。”
这一下,换汪峥为难了,扭头看了一眼凤榻上,“皇后娘娘都奄奄一息了,要她忏悔,恐怕不好办。”
道长也看了一眼凤榻,摇了摇头,“就算她不忏悔,也要她亲近之人替他弥补曾经的错过。她所迫害的不是凡人,那是天上的仙子,若不给上天一个交代,上天不但要责罚她,甚至还会牵连六亲。”
汪峥皱着眉走向众御医,“诸位大人,你们都听见了?眼下该如何是好?”
其中一名御医立马道,“公公,还是赶紧将此事禀报皇上吧!”
汪峥点了点头,“洒家片面之词恐难以让圣上相信,不如诸位大人同洒家一起去面见圣上,算是共同做个见证。”
众御医没作多想,纷纷附和。
房顶上。
看着女人憋笑憋得难受,尹逍慕将她打横抱起。
“不早了,先回紫瑜宫休息,明日再看热闹。”
“好。”
夫妻俩回去紫瑜宫后美美地睡下了。
但朝华宫,尹承佑却是彻夜未眠。
答应了儿子和儿媳要给他们娘亲洗刷当年的冤情,那必然就要昭告天下。而昭告天下之前,必然要‘调查’一番,而调查当年老国公之死,必然要惊动朝臣。
当天夜里,现国公府当家人虞立盛便被召进了宫中。
听说了道长箴言,虞立盛恼怒不已,跪在尹承佑面前直呼,“圣上明鉴!皇后娘娘在位多年,执掌中馈,母仪天下,是天下女子的楷范。妖道如此诋毁皇后娘娘凤誉,明显包藏祸心,望陛下严惩妖道,以护皇后娘娘凤誉!”
尹承佑拧着眉道,“可是道长从未与皇后见过面,却深知皇后的一举一动,这又作何解?”
虞立盛果断道,“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有人蓄意诬陷皇后娘娘,所以才派来妖道胡言乱语!”
“听国公的意思,道长所言皆虚。既如此,那便让道长过来,你亲自见一见吧。”尹承佑说完,朝汪峥吩咐,“去把道长请来。”
“是。”
没一会儿,道长便到了他们跟前。
虞立盛一见他,立马指着他怒问,“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污蔑当今皇后!是谁让你如此做的?把幕后之人交代出来,留你个全尸!”
面对他盛气凌人的怒火,道长不气反笑,“若不是汪公公请贫道前来为皇后娘娘消灾解厄,贫道还不愿沾惹此番因果呢。皇后娘娘如今被自身业障反噬,是她最有应得,你们若觉得贫道诓言,那贫道收回所有的箴言便是。”
虞立盛从地上蹦起,上前抓住他衣襟,怒不可遏地低吼,“你污蔑皇后娘娘凤誉,说一句收回便可了事?”
道长面带微笑,丝毫不惧他的凶相,“天道好轮回,自作孽终将不得善果。莫说皇后娘娘罪孽深重,就是你……福禄也将到头。”
“你敢咒诅我?”虞立盛紧攥拳头,气得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瞪出来了!
“放肆!”汪峥猛然大喝,“国公爷,陛下在上,不得失仪!”
十万两银子啊……
这道人要是被打了,他如何向楚阳王妃交代!
虞立盛举起的拳头不得不停在半空中。
见状,道长将衣襟上他的手拉下,挥了一下佛尘,依旧微笑道,“这位大人,平生也没修多少德行,全蒙祖上福荫庇佑。可福荫终有用完之际,还望大人您及时悬崖勒马,多修善行,莫结恶果。”
“你!”
“就拿大人一个月前的事来说,大人看上一良家女子,可该女子贞烈不屈,大人便派人将其女子亲人杀害,逼迫该女子顺从。但该女子宁死不从,大人气恼之下便将该女子卖至青楼,逼良为娼。”
“你……一派胡言!”虞立盛铁青的脸色瞬间全白,转头便向尹承佑再次跪下,“皇上,这妖道胡言乱语,您可不信他的话啊!”
尹承佑也早知道道人是儿子儿媳找来的人。
他本想默默地配合道人演戏,好把皇后的事早早解决了,可没想到这道人竟当面说出虞立盛的恶行……
虞立盛的反应,分明不假,这让他看道人的眼神发生了些许变化。
莫非他真是得道高人?
“咳!”清了清嗓子,他威严地开口,“不知道长在哪座仙山修炼?”
道长抱着拂尘不慌不忙地向他作了一揖,“回陛下,贫道是慧云观弟子。”
闻言,尹承佑面露惊讶,“常青峰慧云观?!”
不止他,连汪峥都瞪大了眼,一脸的不可置信。
他真是道家中人?!
不是楚阳王妃找来的骗子?!
面对帝王的惊讶,道长没有过多解释,依旧保持着慈眉善目地微笑,“陛下乃英明君主,是非曲直您应该再清楚不过。若您觉得贫道所言有虚,那贫道自不必再多言。”
跪在地上的虞立盛也傻眼了,一时间怒焰都消了大半。
正当他心里暗暗发憷时,头顶换来帝王威严凌厉的嗓音,“虞立盛,你给朕从实交代,当年老国公之死是否与瑜妃有关?”
“陛下……臣……臣……”虞立盛莫名地哆嗦起来。
“若你不知情,那朕只能派人彻查到底了!”尹承佑接着抬手怒指他,“还有你所做的恶事,若朕查出你真的逼良为娼,朕定不饶你!”
“陛下!”虞立盛顿时满脸惶恐,开始磕起头来,“臣说……臣都说……求陛下开恩!”
……
翌日。
朝堂掀起轩然大波。
老国公之死,真相大白,虞立盛跪在金銮殿上哭着讲诉当年事发经过。
百官这才得知,当年虞皇后明知老国公已无药可医,故意在老国公弥留之际将瑜妃请去为老国公医治,从而将老国公之死嫁祸于瑜妃,让瑜妃蒙冤受屈,不得不以死谢罪。
好在瑜妃吉人天相,并未真正死去,这些年都在他处休养,如今身子痊愈才得以重返后宫……
对于朝堂上的大波,裴映宁在紫瑜宫听得津津有味,就连杨嬷嬷他们都直呼痛快。
反倒是沉冤昭雪的骆诗瑜反应最为平淡,仿佛在听别人的故事般,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娘?”裴映宁他们笑过后,觉得婆婆反应不正常,便小心翼翼地看向她。
“看我做何?我听着呢。”骆诗瑜微微一笑。
“您不高兴吗?”
“无所谓高兴,我这次回来既不是为了争宠,也不是为了与谁再续前缘,过去的事于我而言早已尘埃落定,再是洗刷冤情,也都成了过往。真要说高兴的话,那便是我有了重返后宫的正当理由。”
她绝美的容颜上,微笑是发自内心的。
没有悲伤,也没有兴奋,就是声线,也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这代表什么?
裴映宁还是能理解的。
也只有真正的不在意,才会如此……
……
一天之内,全京城都知道了虞皇后当年诬陷瑜妃的卑劣行径,何止朝堂掀起大波,就京城各大街小巷都充满了议论声。
甚至连茶楼里说书的人都开始把此事编成了素材,搞得各各茶楼生意爆火。
虞皇后醒了。
不过听说了这一切后,又昏死了。
不但如此,听说凤宁宫的人从上到下被帝王撤换,虞皇后昏死前还狠狠地喷了一大口鲜血。
有一件事没人知道——
尹逍慕虽然暗中给了虞皇后解药,但并未彻底给她解毒。
虞皇后再次苏醒后,依旧咳嗽不止,只不过不像之前那般动不动就咯血了。
为此,宫里便暗暗地流传出一种说法,说虞皇后在位多年,做过的恶事太多,就算瑜妃沉冤昭雪,但依旧不能消除掉虞皇后身上的恶业,所以她才无法痊愈。
虞皇后听了这些,差点没悬梁自尽!
周尘和文辛在宫外推波助澜完后,这日终于又进了宫。
裴映宁心情大好,带着他们直奔凤宁宫,美其名曰给虞皇后请安。
看到他们那一刻,虞皇后都恨不得扑上去把他们咬死!
“贱人!是你干的,对吗?”
“皇后娘娘,您可别动怒,这要是气出个好歹,说不定明日就会举办新后继位大典了!”周尘嬉皮笑脸地道。
“你……咳咳……”虞皇后激动之下捂胸猛咳。
左右服侍的宫人现在都是尹承佑的人,除了搀扶她外,没一个人敢出声帮她说话。
裴映宁冷笑道,“这是你欠我们母妃的,你有什么资格动怒?你欠我们的,我们还没找你讨要呢!之前卧狼山那些杀手,是你派去的吧?”
虞皇后本就发白的面色更是白得吓人。
周尘一改嬉笑,冷哼道,“像你这么恶毒的人,真该丢去饿狼山喂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