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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知道,”顾醒继续问道:“每一次交易,我需要付出多少寿命?”

【那得看触发者将会容纳怎样的怪诞,以这个世界人类的承载力,你付出的寿命大概在1年—20年之间,当然也会有个别例外。不过,交易过程中,你可以根据自己的心情随时中止】

被顾醒直击要害之后,小洞果然老实了许多。

顾醒则认真衡量了一番。

他看向投影中无助的乌鸦,她的脸庞再次和醉酒哭泣的红杉重合起来。

没错,在怪诞恐怖的阴影中,每一个人类都是苦苦挣扎的虫子。而怪诞调查员只是稍微大一点、灵活一点,跑的更快的虫子。

顾醒又何尝不是呢。

但此时此刻,顾醒忽然不想做虫子了。

至少,不能做那种毫无思考、被动等待,到最后只能任人宰割的虫子。

那样太绝望了,好像随时随地都要直面死亡。

那就……干脆别畏惧死亡好了。

倘使连死亡都不畏惧,还会畏惧反抗么,顾醒决定与怪诞共舞——

“对了……我该怎么开场。”

【哈哈,我最喜欢这个环节了,简直是装神弄鬼的绝妙舞台】

【你按照我的提示来进行——要先回答她的问题。她不是问你是谁么?】

【你就说:我是谁呢?】

【我也不清楚,大概是你们人类口中的神吧。我被你召唤而来,只为满足你的愿望】

“……”

顾醒无语。想了想,对乌鸦说道:“我是苍茫众生中的异类……我听见了你的声音。或许,我可以帮到你。”

【糟糕透顶的开场】

【完全没有逼格了】

如果小洞有脸,它一定用双手把脸捂住了。

顾醒感觉自己的声音像是被一阵风卷了起来,钻入小洞之中,穿越空间的隧道,直达乌鸦所在之处。

那声音经过风的传送,变得缥缈、遥远而空灵。

“您的意思是……”乌鸦睁大了眼睛,“您可以帮我战胜怪诞?”

小洞再次给出了提示——

【这次一定要听我的!】

【你就说:神无所不能的。比如,我可以帮你的身体容纳怪诞,让你具有轻而易举战胜怪诞的能力】

“我可以帮你的身体容纳怪诞。”顾醒说道。

【该死……为什么你要把前面那句去掉……我这些台词也不是那么好想的!】

得了吧,low到下水道了。顾醒暗自吐槽。

乌鸦站起身来,神情有些亢奋,又有些怀疑,“您会怎么帮我。”

【一切命运赐予的礼物,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你支付代价,我赐你怪诞】

这个倒还不错——

……

办公室的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关掉的。

屋子里有些黑。

乌鸦只能看见头顶那团虚影,还有虚影中间模糊不清的男子的面孔。

“一切命运赐予的礼物,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你支付代价,我……帮你容纳怪诞。”

“这是一场……交易。”

男子空灵的声音在乌鸦耳边不断回响。

对于一个全家都死在怪诞事件中,孤苦无依的可怜人而言,还有什么怕失去的?

对于一个看似无所不能、武力值高超,但每次见到敲门种怪诞都要腿脚发软,甚至一定会昏倒过去的怪诞调查员,还有什么是不敢付出的?

不用再多考虑。

乌鸦面朝灰雾,跪坐地上,神情庄重,“请问,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灰雾说:“你应该先问,你想要容纳什么样的怪诞。”

“当然是规则等级越高越好。”

“现实一点。就算我能给你一个潘多拉盒子,你也容纳不了的。以你现在的精神力量和身体素质,最多可以给到D级。”

“至少要足够战胜杀死我全家的敲门种怪诞,这样可以吗?”

灰雾沉默了一会儿。它翻滚起来,忙碌起来,不久,从雾体中涌出一只拳头大小的灰色眼睛,缓缓旋转,目光遥视千里,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它终于停了下来,回道:

“在我所能看到的星辰大海之中,在你所能抵达的山河湖海之中,有一样怪诞或许符合你的要求,但必须提醒你,即便你容纳了它,也只能说,有机会战胜那个敲门种怪诞。”

“我可以看看它么。”

“没有选择权,没有先知权,没有商量。只有付出了代价,才能在容纳它的那一刻,目睹它的真容。”

“我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灰色眼睛望着乌鸦,目光扫过她身体的每一寸。之后,又洞穿了她用来包裹脆弱内心的重重外壳,直射内里。

最终,目光停留在她心脏的位置。

“你似乎一无所有,你只能支付未来。”灰雾说道:“你将永远得不到所爱之人。”

乌鸦有些发懵,半晌说道:“这么简单?”

虚影反倒愣住了,

“你觉得这个代价很容易吗?”

“怪诞调查员不配拥有爱情,”乌鸦的面色毫无波澜:“这是我参加怪诞培训时就学到过的,等我成了怪诞调查员之后,才发现这是绝对的真理。我们这些调查员不会爱上任何人。”

“也就是说……”

“我同意,进行您所说的……这场交易。”

“如你所愿,”

灰雾中探出一只灰色的手,径直伸到乌鸦的心脏里。

那手虚抓了一下,轻轻捏了捏,仿佛真的抓到了什么无形之物。

“你确定了?”

灰雾仿佛还想给她一次悔错的机会。

“拿走,”乌鸦神色轻松,“我巴不得你快点拿走它。”

“怪诞是场交易,没有人全身而退,”灰色的手渐渐握紧,“很快,你将收获你想要得到的,同时也将失去你未曾想到的。”

听着这番话,看着眼前这幅情景,感受灰手探入身体的异样触觉,乌鸦渐渐相信,眼前这团灰雾或许真的是神。

是听见了她的祈祷而专程赶来的神。

或者说,是魔鬼。但乌鸦分明从灰雾的言谈举止中,感受到了一丝温良善意,魔鬼会有这样的仁慈心么?

灰色的手似乎故意延迟了片刻,见乌鸦毫无反悔之意,终于用力一握,抓着那团无形之物,猛地一缩。

抽离的速度非常快,仿佛要竭力避免乌鸦的痛苦。

但乌鸦依旧感受到了撕裂的剧痛。

“就这样……结束了?”

剧痛过后,乌鸦站起身,看着自己的双手,“可我没有感觉到任何不同……”

“你要容纳的怪诞在东都以西,人类平素很难到达之地。”灰雾说着,似乎也带着点诧异的口气,“我想……你得亲自走一趟了。”

乌鸦正茫然着,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站了起来……

她径直走出了办公室,带上了房门……

走出了本部大楼……

坐上了一辆深夜出租车……

……

奈良公寓地下室。

顾醒为乌鸦即将容纳的怪诞支付了十年从别人身上转移来的寿命。相较于顾醒此刻漫长的生命,这十年的支付,似乎有些不痛不痒。

而顾醒的收获,就在自己的手中——一个红色透明的心形雾团,几乎没有任何重量。

“这个……有什么用?”

【其实,也能拿到诸界黑市里兑换寿命的。只不过,要比你已经支付的寿命低一些。属于亏本买卖】

【当然,留在自己的手里更好——有了它,你就有机会掌控乌鸦的命运咯,调教一个冷冰冰的调查员大美女,刺激不刺激?】

顾醒对此兴趣不大。

“我总不能一直拿着它吧?”

【这次怪诞的规则虽然已经执行了,但还没有正式确认生成——把接下来的程序走完,“怪诞之家”的书架上会多出一本书,这个心形雾团会自己钻进书里的】

那还等什么……

【请描述怪诞的形象:可由描述者描述,也可以由怪诞洞提供备选形象】

“让我来看看你都有什么备选。”

纸条上出现了一个穿着连帽卫衣,牛仔裤,运动鞋的男子。

男子戴上了帽子,面孔陷入阴影之中,模糊不清。

顾醒看着这形象,皱了皱眉头——

“这不就是我?”

这身打扮分明就是他在业余时间里最喜欢的打扮,连这一身衣服此刻都在他本人衣柜里挂着。

【居然被看出来了】

“你是不是嫌我藏得太隐蔽了?”

【我这里还有一个备选】

小洞展示了一副新的画像——

一个身穿警服、佩戴朝日影的警察,面部也是模糊的。他正朝着顾醒敬礼。

“……”

“换一个!”

这次,是一面墙,墙上有个手指粗细的小洞,四周布满了裂纹。

“再换!”

一副新的动态图案——

中央公园上方,天空蔚蓝,当中悬浮着一个巨大黑洞,一根巨大的手指从黑洞中缓缓伸了出来。

手指四周,直升飞机和无人机在环绕,一个记者驾驶着飞天摩托冲进了黑洞之中。

公园某个入口处,一个警察在维护现场秩序,草坪上有个小孩儿在屙屎。

顾醒彻底无语。

【别紧张嘛。我觉得你也不必太忌讳暴露些什么。以你现在的资本,完全可以和这个充满恶意的世界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了,不是么】

【老是躲在幕后,搞一些没几个人知道的小动作有什么意思呢,一点都不刺激,我们玩票大的怎么样?】

【就算让他们知道黑洞之后有一个面目不清的操纵者,又何妨呢】

【说不定,他们还会以为你就是神呢。哇,别说整个世界,就是在本子国,只要有十分之一的人把你当成神,你能得到的好处就无法想象了哦】

【是,我之前是说过,不能让别人知道怪诞洞的信息。但你刚才不是已经识破了么,就算暴露了怪诞洞的信息,你也会安然无恙的。而且,他们当然不会知道怪诞洞的,他们会以为,那是神,是魔鬼,是妖精,是怪诞,是超能者,甚至是克苏鲁,哈哈,多带劲儿】

【对,只要他们找不到你,就不能在现实里杀了你。你就是安全的】

【说真的,你有没有想过,往洞里面扔一只蟑螂、跳蚤、臭虫什么的?或者,马蜂?】

————————

道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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