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驰双手抱着头,成了一只篮球,幸亏有桌子,后面的村民趴到了桌子上,洪驰坐在第一排,从桌子下面滚到主席台边上。
济泓跑过去,伸手拉起洪驰,洪驰抬眼,看到济泓眼里的笑意,从鼻子里冷冷地哼了一声,甩开济泓的手,从地上爬起来,冲出会议室。
刁仁志愣了一下,冲过去,跟着洪驰往外跑,刚跑了两步,又住停了。这时不能离开现场,给别人口实,说重了,这是临阵脱逃,这咋说也是信访事件,可是,不跟着洪领导,他会咋想呢?
这时,只听“咔嚓”一声,桌子被村民压断,接着是村民的叫喊声。刁仁志,顾不得洪驰了,转身回来。
济泓愣转过身,吼道:“刘满仓!”
刘满仓正站在人群后面,被济泓这一叫,条件反射般“哎!”了一声。跑到前面,抄起一个搪瓷杯茶,摔到地上。“咣当当......”放了一个炮一般,吓得村民,一下子哑了。
张济泓吼道:“不准胡闹!有党员吗?带个头儿,跟着满仓书记回屯子,等着结果!”
公安局长冀道夫挥着手嚷道:“印染厂排放污水,干违法的事儿,咱们不能跟着他们学,大家都听张县长的话,相信县里一定会圆满解决这事儿,都回吧!”
信访局长刁仁志附和道:“这么冷的天,别冻坏了,都拖家带口,还是家里的顶梁柱呢,要是你们病了,又得吃药打针,花钱不说,还遭罪。”
刘满仓挥手道:“走!都跟我回家,看谁要是非拗着不走,赖在这儿了,别怪我六亲不认,让你在咱们屯子里呆不下去。”
刘满仓抢先离开会议室,村民们还在犹豫,面面相觑。有人说:“走吧!县领导都惊动了,这事儿肯定能解决,咱们听张县长的!”
一个村民走过冉茂清的身边,举起拳头,吓得冉茂清双手一挡,村民拳头悬在半空中,并未落下,朝着他的小腿踹了一脚。
冉茂清趔趄一直,跪倒在地上,村民们大笑。
“下跪也谢不了你的罪过,净干这断子绝孙的勾当。你也不怕遭报应!”
瞧着村民都走出会议室,冉茂清才从地上爬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
“这群土包子!真是岂有此理!”
冀道夫讥笑道:“你挺会装怂啊!识时务。”
“你少跟我装神弄鬼,你明明有污水处理设备,为啥不开?干这缺德勾当。”张济泓气得咬牙切齿地说。
“我汇报了,厂里没钱,你以为我爱干这事儿?不是被逼得吗?厂里这么多职工要吃饭,不发工资,厂里职工还不把我吃了?”冉茂清像一个受了气的小媳妇,委屈巴巴地说。
“这不是正理儿,你也不能倒逼着县里给你补贴。县里有县里的难处,财政上也没钱,都是寅吃卯粮,企业效益不好。”济泓说。
“依你这么蛮干,非罚你底儿朝天不可,让你瞎折腾。”楚林木尽量提高了嗓门,不过,再重的话,在他细细的嗓子眼里冒出来,仿佛那力度被过滤掉了,听的人,只觉得有力无力。
村民们出了大门,冀道夫拉着刘满仓回到会议室,几个小时过去了,天已经大亮了,才从屋里出来。刘满仓边走边嘟囔着:“我跟村民们说说看,能不能成,我可不保准。”
冀道夫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别得了便宜卖乖啦!我们这边还没跟领导汇报,县里能不能答应,还不好说呢!张县长不是跟你说了吗?明天你到县里来一趟,然后,你再跟村民说,别弄个两边不落地儿。”
“咱们分头走吧!”济泓说着上了车,包主任和楚林木跟上来,济泓本来坐在左后面的位置上,忙换到了右边的座位上。
包主任摆手:“这是干啥?”
济泓打趣儿道:“您是常委,是我的领导,应该坐这个位置。”
包主任笑道:“要不,咱们换换?我这就是给领导们服务的,一天从早忙到晚,一点自己的时间都没有,得随时待命。”
楚林木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急不可待地说:“我看洪领导这回真生气了,要是他抢先向杨书记和曾县长汇报!咱们是不是会很被动啊?”
济泓脑子里闪出洪驰那怨恨的眼神,济泓眨了眨眼睛,又摇晃了两下头,好像想把洪驰的眼神甩出去。又偏过头,看着包主任。包主任耸了耸肩,没说话,却意味深长地一撇嘴。
济泓不再说话,楚林木等了半天,又扭头看了看两位领导。见两个人,仰着头,闭着眼睛,也就不再多话。打了一个哈欠:“太困了!我要眯一会儿!咱们回县府!”
“不回县府......”济泓和包主任几乎同时说道,两个睁开眼,相视一笑。
包主任说:“去县委吧!我估计杨书记和曾县长肯定还在办公室加班,在等咱们的消息呢!”
“洪领导也在加班?”楚林木脱口而出。
“在加班,肯定在加班。比咱们还忙呢!说不定,他已经在县委等着咱们了。”包主任拖着长腔说。
“哎呀!不好!他要是先汇报了,咱们可真是麻烦啦!这人嘴两张皮,咋说咋有理。更何况还有个先入为主呢?”楚林木担心地说。
包主任和济泓没听见他的话一般,又闭上眼睛。
“咱们还是趁这半个多小时的空儿,眯一会儿吧!一会儿说不定还要开会呢!”济泓说。
楚林木似乎有点明白了两位领导的意思,可是,他却不太认同,这么晚了,杨书记和曾县长肯定回家休息了,还能一直等着这边的消息?再着急,也不在乎这两三个小时吧?看着济泓和包主任打哑谜一般,倒觉得有点好笑。还有,就凭洪领导的个性,他要是向领导汇报,还不早就汇报了?洪领导是什么人啊?那是出了名的话唠,死人都能被他说活了,满嘴谎言,瞪着眼说瞎话,脸不红心不跳,他的话,一百句里不一定有一句真的。想到这一层,胸口竟然像堵上了一团乱棉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