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芬冷冷地盯着济翰的眼睛说：“你别挑刺儿！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自己非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济翰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气得鼓鼓的，紧闭着嘴，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清芬。
清芬毫不示弱，迎着济翰的目光，自顾自地说：“都是儿子，凭啥咱们结婚的时候，给的这么少？济泓结婚给这么多？你爸妈就是偏心，他们不是没钱吗？咋又有钱了呢？还骗咱们说，是在村里抬的钱。你爸妈可真会演戏啊！没见过这么算计儿子的爸妈。你看看我爸，多体贴咱们，做点好吃的，赶紧叫咱们去。我哥帮着咱们调动工作，不让咱们花一分钱。你再看看你家人，除了添乱，就是沾咱们的光，啥也帮不上。”
济翰低下头，小声嘟噜着：“你也别这么说，我没觉着我家人沾咱们啥光了？倒是咱们总是拖累家里，让妹妹给咱们来看孩子，都不上学了，你知道济琳多难过啊，要论起来，也是咱们对不住家里。”
清芬说：“你住嘴吧！你现在咋学得这么会说了呢？学着跟我吵架了，是吧？你的这些话憋肚子里很久了吧？现在攒一起，跟我算账呢，是不是？我让你跟我瞎掰扯！”
说着一拳打在济翰的身上，济翰疼得一皱眉。清芬翻过身去，背对着济翰，不理他。
济翰赶紧说：“没有，我就是这么一说，我说错了，还不行吗？对了，我问你，你咋知道得这么多呢？听谁说的？我咋一点都不知道呢？我爸妈真给他们两千块钱彩礼？不会吧？他们到哪儿去弄那么钱呢？是不是济泓自己攒的呢？”
清芬说：“济泓才上班几天？能攒这么多钱？别以为离得远，我就不知道，咱们在家的时候，你爸妈哭穷，等咱们回塔河了，你看看，济泓结婚，这么多钱，他们也拿得出来。还做了四套铺盖，咱们结婚时才做两套。你爸妈就是偏心，他们合起伙来算计咱们。我省吃俭用，一分钱都舍不得花，真是，省省省！窟窿等，今天你爸病，明天弟弟结婚，这可啥时候是个头呢？”说着，委屈得呜呜哭起来。
济翰扳着清芬的肩膀，想把她拉过来，清芬使劲气动身子，仍旧背对着济翰。
济翰说：“别把世槿吵醒了，孩子刚睡着。这有啥？还哭起来了，你这一哭，我心里难受。”
清芬抹了一把眼泪说：“我可跟你说，就汇三十块钱，按说，这三十块钱，也不应该汇，快半个月的工资了，能给孩子买多少好吃的呀！哎！你家的事咋这么多呢？你说说，我买几块排骨都得想好几天，下多大的决心啊！这三十块钱，转眼就没了。”
济翰说：“弟弟结婚，哥嫂总要表示一下吧？同事结婚，还要随礼呢。咱们出三十块钱，让人笑话啊？亲戚朋友们都看着呢，以后咋回屯子呢？”
清芬说：“谁笑话？你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日子自己过，谁难谁知道。济琳也不能回去，没钱！路费太贵了。”
济翰不再争辩，他知道，争辩也没用，清芬打定的主意，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了，济翰心里五味杂陈，不觉长长叹了一口气。
清芬见济翰不出声了，估计济翰已经不敢再提回家的事儿了，就换了一种口气说：“你咋不说话了？让我说到了痛处了吧？说到家，你们家，就你笨，啥也不知道争，你爸妈说啥你都听。你也不动动脑子？他们这么短时间，哪里来的那么钱？肯定是藏着掖着了，不告诉你。你连家里啥情况都不知道，难怪总是吃亏。”
济翰有好多话，堵在心里，却说不出来，涨得脸发紫。他觉得清芬是在胡搅蛮缠，强词夺理，可又没法反驳她。
他忽然想，家里咋一下子有了那么多钱呢？难道爸妈真的给了济泓媳妇家两千块钱彩礼？家里的钱哪里来的呢？
清芬见济翰不出声了，说：“关灯吧！睡觉！我困了。这一天一天的，累死了！挣点钱，都给你家人花了，真是委屈得慌。”
济翰仰面躺在炕上，望着顶棚，一点睡意都没有。
济泓正在办公室写材料，收发室打电话，说有汇款单和挂号信，济泓放下笔，来到传达室。
邮局的同志递给他一个本子说：“签上字。你的亲戚可真不近啊，天南海北的，还有济南的呢！”济泓笑了笑说：“我二哥在济南上学。”
济泓接过信和汇款单，一看，汇款单是三十元，大哥从塔河汇来的。附言上写着：“哥嫂祝福三弟新婚快乐！因世槿太小，不能回家参加婚礼了。”
挂号信是从济南寄来的，一定是二哥寄的，济泓拿着信和汇款单往办公室走。
来到办公室，他坐下来，拆开信，信封里除了一封信之外，竟然还有粮票和钱。
济泓吓了一跳，在信里夹带这个，可是很危险呢，二哥可真是的，咋这么胆大呢？
济泓看完信，把信平摊在桌子上，用手抚摸着，眼泪涌出眼眶，一滴一滴，掉在了信纸上。
大哥的三十块钱，对大哥来说，不算啥，他已经成家了，他和大嫂两个人都上班，都有工资。
可是二哥这五十块钱，实在是太不容易了，他上学走时，家里没给他一分钱生活费，幸亏老师照顾他，给他找了一个活儿，他能挣点生活费了，这五十块钱，他得攒多久啊？
这段时间，一直忙着家里的事情，还有结婚的事情，从来都没有想过二哥是咋生活的？也没给二哥寄点钱，更没想过，他兜里没钱，日子咋过的？二哥却还挂着自己快结婚了，给自己寄钱。
济泓使劲用拳头砸了一下头，把头埋进双手里，济泓真想找个地方哭出来，可是，这是办公室，虽然现在只有他一个人，他还是得克制一下自己。
济泓站起来，拿过毛巾，洗了洗，擦了一把脸。材料还不急，要过几天才交稿，他想出去走一走。
这时，电话铃突然响起来，济泓擦了一把眼睛，稳了稳情绪，拿起话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