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恒猝不及防,伸手拍了拍刘玉秀的后背,想推开她,正迟疑着,刘玉秀突然抬起头来,仰着巴掌大的一张小脸,眼巴巴地看着济恒,眼里能滴得下蜜糖来,娇声说:“我跟我爸妈说了咱们的事儿啦!”
济恒浑身一哆嗦,推开刘玉秀:“啥?你全说啦?你......”
“当然不能全说,只是说了你的情况,我爸妈想见见你呢。我想明天回家,咱们一起回吧。”刘玉秀受惊吓的小兔子一样,战战兢兢、可怜巴巴地望着济恒。
济恒的怒气瞬间被融化,心里被猫爪子挠了一下似的,痒痒的,他迟疑着说:“这,我得准备一下呀!”
“有啥准备的?”
“要买点礼物吧?第一次去你家。”
“明天早晨去买就行啦!”
济恒无话可说,只好应承着:“好吧!我明天去买。”
“咱们一起去,你又不知道我爸妈喜欢咋?”
第二天济恒和刘玉秀买了点东西,回她家见刘玉秀的父母。
刘玉秀家在青城县柳寺乡大刘家村,公路还没通到村子,乡镇上离她家还有四里路。他们在柳寺乡下了公共汽车,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向大刘家村里走,东西太多,又太沉,天又热,两人累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刘玉秀实在走不动了,他们在一片池塘旁边的一棵柳树下休息。
刘玉秀有点纳闷,今天是集,咋一个村里人也见不着呢,要是能搭个车就好啦。
刘玉秀的头发像被雨淋过一样,打着绺儿,衣服已经湿透。幸亏她没穿裙子,穿了件T恤衫,牛仔短裤,还不至于露出里面的内衣。
济恒有点心疼:“看看有出租车吗?咱们打个车吧,我看你累得很,别中暑。”
刘玉秀说:“打车还得花钱,再说了,这里也不好打车,不像城里。歇会儿就好啦,我喝点水。”
济恒把水杯递给她,刘玉秀一仰脖,半杯水灌进肚子里。“你也喝点水,出这么多汗。”
济恒看着满池子的荷花出神,一朵一朵雪白的荷花,随着微风摇曳着,碧绿的荷叶,上面滚着一颗颗晶莹的水珠儿。
看着这一池子水,济恒仿佛身上也凉快了一些。
这时忽然有人叫:“玉秀!你咋回来了?”
刘玉秀回头,惊喜地叫到:“大壮哥!你赶集来啦?”
大壮停下三轮车:“是啊!快上来吧,我带你们回家。”
刘玉秀忙拉起济恒,边往车上爬边说:“大壮哥!这是张济恒。”
大壮上上下下看了济恒好几眼,笑着说:“这是你对象吧?”
刘玉秀脸一红。济恒跟着叫了一声:“大壮哥!”
“你们坐好啦!一定抓紧车斗儿,农村的土路,颠簸得很,别掉下去。”大壮启动三轮车。
车的噪音太大,不好说话,路上坑坑洼洼,颠得屁股生疼。
在过一个大土坑的时候,刘玉秀被颠起有一尺多高,吓得尖叫起来,济恒伸手想拉住她,他这一松手,自己却跌倒了。正撞在刘玉秀身上,差点把她撞掉下去。
大壮只顾飞快地向前开,头也不回,刘玉秀和济恒重新坐好,拼命抓住车厢的边儿,两人几乎被颠散架。
大壮一直把他们送到家门口,停下车,跳下来,刘玉秀爸妈听到招呼,从院子里出来。
大壮邀功似嚷道:“刘叔!刘婶儿!你们的新女婿来啦!我把贵客送上门啦!快点杀鸡宰鹅吧!”
说着掉转车头,济恒从包里掏出两拿烟塞给他。邻居们听说,呼啦啦围上来,跟看耍猴子的一样。
刘玉秀像一个打了胜仗的将军,叔叔、婶婶、姑姑、姐姐傲娇地一一跟大家打招呼。
济恒浑身不自在,站在原地不知道咋称呼他们,只好堆上笑脸,一会儿,就感觉脸上的笑容已经僵硬,仿佛放在零下二十几度的雪地里冻住了。
“这小伙儿,十里八村也找不出这么帅的呢。”
“比电视里的明星还俊呢。”
“玉秀这丫头,可真了不得,咋找着这么俊个女婿呢!”
“你羡慕啦?让你的丫头也去城里呀!瞧瞧!城里的男孩比女孩还俊呢!”
“玉秀也就到人家肩膀这儿,这个头儿,可真高。”
“哎哟!瞧瞧这腿,咋这么长呢!”
“可不是?这腿都快赶上你的个头高啦!”
“去!瞎说啥?你拿我跟人家比啥?咋不跟你比比呢?瞧你的眼睛,只有人家的一半那么大。”
“新女婿上门,小鸡丢魂。玉秀妈!快点杀鸡,好好招待贵客吧。”
“一会儿咱们要试试新女婿的酒量。”
济恒想进院子,可是刘玉秀意犹未尽,跟他们又说又笑。济恒只好陪着她,他往墙根处挪了挪,好像后面有靠山,心里踏实多了。
刘玉秀的弟弟妹妹把东西搬进去,她妈妈叫道:“咱们进院子里喝点茶,这儿太热。”
也没人推辞,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群人呼啦一下子,拥进了刘玉秀家里。
刘玉秀爸爸吆喝道:“玉福!玉莲!快点搬桌子、杌子来。”
玉秀爸搬了一把椅子,让一位老爷爷模样的人,坐在椅子上。老爷爷拉住济恒,仔细端详着问:“你是叫张济恒?在哪儿上班呀?”
济恒正想说,没上班,自己干。
刘玉秀却抢着说:“三爷爷!济恒在建筑公司上班,是大学生,现在是工程师。”
三爷爷点头:“工程师?工程师是干啥的?”
刘玉秀说:“盖大楼,设计大楼的。”
济恒只好陪着笑,也不说话。据他观察着,看来,刘玉秀一家,平时在村子里,不太得意,估计也没啥存在感。今天借着这个事儿,引起了全村人的关注,刘玉秀爸妈好像很享受这份意外的高光时刻。
估计刘玉秀也是这个心态吧,平时在家里不太受重视,他爸妈一看就是重男轻女,对她弟弟宠溺得出奇,对她和妹妹不太关注。这回出尽风头,兴奋异常,因为自己让全家成为全村人的焦点,她自豪又得意。
济恒却有点反感,自己像一只稀有动物一般展示着,有点被人耍弄的感觉,像站在人群中的一只猴子,感觉隐私部位都被窥探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