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帮胡虏，今天是疯了，这都已经是第几次攻击了。”
一夜没睡，娄山童看着刚刚又再次溃败退下的胡虏士兵，对着身边并肩作战的同袍问道。
“我也没数啊！怎么着也得六回还是七回了吧！”
说着，这位同袍把后背向着娄山童，对他说道：“来，帮个忙，把我后背的箭矢拔了，身上挂着这些东西，真是碍事。”
娄山童一看，这位同袍的甲衣上，挂着四支箭矢。
之所以说是挂着，是因为胡虏大部分的箭矢用的还是兽骨，这东西平射还有威力，那么远的距离抛射上数丈高的城墙，落到秦军身上的时候，其实已经无法穿透士兵身上的甲胄。更何况，甲胄里面，还有厚厚的冬衣作为遮挡。
胡虏的箭矢更多的是在掉落的时候，挂上了秦军的甲胄缝隙，如果战事激烈，有些倒霉的士兵来不及取下身上所挂的箭矢，甚至因此要挂上十几支箭矢，活生生成了一个行走的靶子。
“怎么样，都还活着吧！”
一个浑身浴血的秦将，拿着手中的秦剑，来到了娄山童附近查看伤亡情况。
虽然满脸血污，可娄山童还是一眼认出，这位秦将是自己的百将。
“哟！小山童，还活着呐？站起来走走，让我看看，有没有缺啥零件。”
百将身后，那个昨晚拿自己开玩笑的老兵，也高兴地朝靠坐在城墙边上的娄山童开了个玩笑。
“什长，你怎么挂彩了？”
对于老兵又拿自己开玩笑，娄山童很想装作不认识他。可他却发现，这位昨晚还好好的老兵，此刻左肩上却是缠着一块渗血的布。
“嗨！倒霉催的，刚好胡虏射过来一支箭，卡到我连接甲胄的缝隙里了。最要命的，是这箭还是咱们自己射出去的那些，所以不小心蹭破了点皮，没多大事儿。”
走在什长前面的百将听到什长的话，却是停下了脚步，伸手摸了一下自己脸上的血，转过身来对什长说道：“诶！你还别说，胡虏刚刚的那波进攻，射出来的箭矢几乎都是咱们射出去的箭矢。”
“这帮瘪犊子，该不会是把他们自己的箭矢消耗完了，只能捡咱们的弩矢来用了吧？”
“有这可能。”什长摸着自己受伤的肩膀，点点头回应。
娄山童想了想，对自己的什长和百将说道：“两位大人，卑职刚刚也问了同僚，胡虏今天的攻势和往常截然不同。”
“你快说，有何不同？”百将看着娄山童，略带激动地问道。
“平日胡虏攻城，总要在太阳完全升起之后，可今日却是天刚蒙蒙亮，就发起了进攻。”
“还有吗？”什长追问一句。
“还有。”娄山童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对自己的上司继续说道：“今天的攻势明显比往常要猛烈许多，最后那一次进攻，胡虏甚至差点爬上城墙。”
“卑职刚刚往城下瞄了一眼，咱们九原城的城墙根，都已经被胡虏的尸体染成了血红色。”
百将听着娄山童的分析，亲自趴到城垛上往下看，果不其然，昨天还是稀稀疏疏的胡虏尸体，今天却是密密实实地叠了几层。
新鲜的血液，已经把九原城下的土地，都浸染成了一片血红。
百将收回身子，朝着不远处还依旧未曾退回营寨的胡虏大军看了一眼。
回过头来，却是一副思考的模样，在娄山童身边直接坐了下来。
沉默了片刻之后，百将突然看向围拢在自己周围的士兵们说道：“你们说，这帮胡虏，是不是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所以想跟咱们死磕了？”
“您的意思是，胡虏后勤难以为继，准备跟咱们拼死一搏？”什长惊讶道。
“有可能是如此，你们抓紧时间休息，我去想将军禀报。”
百将一下子从地上站起来，对大家嘱咐了一句，就急匆匆地离开。
“至于吗？”百将迫不及待的样子，娄山童脸色有些不高兴。
推测出敌军异常的，又不是只有百将自己一人，此刻急着想要去向将军汇报领功，却连几句场面话，都没有说。
“不是你想的那样。”什长来到娄山童身边坐下，替匆匆离去的百将辩解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娄山童一边继续替刚刚那位同袍，把挂在背后的箭矢取下来，一边没好气地对自己的什长问。
“嘿！我怎么知道？”什长朝着娄山童瞥了一眼，笑着道：“要不怎么说你是新兵蛋子呢？”
不等娄山童反驳，什长接着说道：“还记得，那些乘着吊篮上来的传令兵不？”
娄山童点了点头。
“朝廷派来支援九原的大军，早在三天之前，就已经到达了九原附近，你这几天，可看过有一兵一卒出来援助咱们吗？”
娄山童摇了摇头，这也是他一直奇怪的地方。按理说，朝廷既往的大军，早已达到九原附近，为何时至今日，这几万大军依旧没有出现在战场上。
若不是有几波传令兵通过吊篮的方式上了九原城，娄山童甚至要怀疑，这支几万人的援军，究竟存不存在。
“这不就对了吗？”什长笑眯眯地看着娄山童。
“这怎么就……”
娄山童自己的话还没说完，突然想起了什么，不由瞪大了眼睛，看着笑眯眯坐在自己身边的什长。
“你的意思，那几万援军是一直在等胡虏资源耗尽的时机？”
什长点点头，“胡虏都是骑士，来去匆匆，迅捷如风。咱们秦军大多是步卒，想要靠步卒迎战骑兵，终归要有不小的伤亡。”
“可如今你看。”什长指了指身后的额城墙，“咱们靠着这城墙，付出不到五十条人命，却杀死了至少两千胡虏。还让他们把随身携带的箭矢都在这城墙下消耗干净。”
“这样一来，我们的援军再去进攻敌军，就可以避免大量的士兵，被敌军用远程射击，不断地制造伤亡。”
“你不信可以看，百将回来，只要敌军资源耗尽的消息属实。咱们的将军很快就会向援军发出进攻的信号。”
果不其然，什长的话刚刚说完，娄山童肉眼可见的方向，就升起了三股浓浓地黑烟。
娄山童激动地站了起来，看着那三股黑烟，嘴里不由脱口而出。
“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