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褪掉他肩头衣衫,入目的是密密麻麻的疤痕,大大小小,触目惊心。叶衾良不再言语,我也没说什么拿起药瓶细心涂抹。他手上和脸上一点疤痕都没有,可衣衫遮住不被人所瞧见之处布满疤痕,伤害他之人如此狠毒。回想起他梦中曾惊恐呓语唤过父亲,恐怕是他父亲所为。
把他上衣重新穿好,我抱着自己的腿将头抵在上面,低头盯着地面静静等着夜幕的来临。
这个过程很漫长,比我行军打仗等着敌人的时间还漫长。我开口问叶衾良“我出去晚了,云澈会不会等不到我。”
叶衾良挣扎着从发带束缚中挣脱,他晃动自己的手腕漫不经心说道“可能他并不想见到你。从徽州军可见一斑。”
我叹气“是啊,这样想来,徽州军的隔离或许是他想要的。”他一定早就察觉到女帝对他的谋划,却没有让我帮他,就是为了保全我,让我不会为了保护他惹怒女帝。他也知道,一旦我知道他危险。一定会用徽州军来威胁女帝。那样的话,我怎样都逃不了谋逆的罪名。
那柳红白呢?她在徽州为什么一点消息也没给我?
云澈让沈将军会意沈放,让他不许动徽州军,为我留下生机。
可我偏执相信,就算沈放不懂我,但是霜晨一定懂我。我相信她会来,从徽州来带我出去。
叶衾良靠在供桌桌腿上盯着紧闭的殿门,他移动身子想要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却撞了桌子,咣当一声地上散落许多木签。我看去伸手拾起一支木签,上面写着诗文,诗文看得懂却不会解。这时主持端着饭菜走进来,他见得木签散落一地便一支支拾起放回签筒。
叶衾良说道“主持,可否为我解一支签?”
主持和善见他受伤也不忍心拒绝,便将签筒递给了他。叶衾良双手相握签筒,将签筒摇晃几下就跳出一支木签。他自己拾起来念出了木签诗文“野老传音事末讹,主人先笑后呵呵,琴书弦断胶难续,镜为尘深石不磨。”他读完后不屑撇嘴“原是个下签。”
主持接过他扔来的木签问道“施主想问什么?”
叶衾良摇头“什么都不问,主持只管解诗文就可。”
主持嗯的应了“先笑后哭,喜悲未足,疾病难愈,必生孝服。”叶衾良听了挑眉否定他的解签“我活到现在还未有过喜,何来悲。我考妣已逝,便也不会再服孝。你这签文,解的不准。”
主持并不因为他的冒犯而变了脸色,反而面带微笑说道“签文提醒的是处世态度,信不信不全凭施主自己。”
叶衾良哦了一声并不在意,老主持点到为止退了出去。我看着即将黑下的天漫不经心和他搭话“你是怎么不与人为善,才得了下签。”
叶衾良沉思良久回答我“可能是杀了太多人了?应是如此。”
“战场之上我也杀过许多人。”
“与你不同,我杀的都是信任我之人。我想要活下去就要杀了他们。活着,太难。”
他话虽然说的轻松,应有的苦涩没有隐藏半分。我
天完全黑了下来,我握着长剑站起身。推开殿门向着皓月之下空寂的院落走去,他也起身跟在身后“看来之后的事情便再也不可控,云笙,我回七秦了。你若是大霖呆不下去了,欢阁来寻我。”
我和他非亲非友,想来他说这话是想报了救他一命的恩。叶衾良从怀里拿出我的玉牌递还给我“拿着它在七秦不会有人为难你。”
“我不会离开大霖的。”
“以防万一,也不是你吃亏,拿着。”
我接过后系在腰间望着他“谢谢。”
叶衾良恣意笑着挥挥手目送我踏出寺庙,他是一抹艳丽的红色,会在人的血肉之中沾染他的气息。如同蚀骨寒毒缠身,我知道未来和他远不止于此。
一窝蜂涌过来的士兵眉目凌厉,每个人都做好了准备。我挥剑之时,她们也提起武器,兵器相接之刻我步步狠辣,可她们却不敢用了全力。我感受得到,这些士兵都是经过训练的。滚烫的鲜血喷溅在脸上,她们喘着粗气并未有一刻退缩。
一阵利箭破风而来,我转身躲闪,对面与我交兵的士兵几人中箭倒地。为一趁此机会挣脱开来,她拿着地上捡来的剑翻滚到了我身边说道“殿下,是霜晨大人。”
面前近几百名士兵且变得越来越多,霜晨骑马驰来,勒马立住后自马上跃下。她身后也跟了十几名士兵,人人与她一般背着巨大的弓弩。霜晨喘着粗气掐腰道“快走,我来殿后。”
为一嗯嗯应答“我们送你出去!”
与霜晨眼神只一瞬交流,我提剑上马急奔盛京城。自始至终不敢回头看,我希望,我们都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