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
依克唐阿虽然有些胆气谋略,然则跟袁啸相比,差的太远了,如同小学生见老师一般,袁啸的每句话都直击要害,让依克唐阿无所辩驳。
“将军大人,所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此事圣人至理名言,现在的大清国是不是到了穷乏到非变不可的地步了?这二十年来,如果关外没有大人主持事务,北面的俄国人只怕早就打过来了,一旦大人调任,您想过没有,凭借着朝廷其他庸臣,谁能够挡得住俄国人?还不是因为国贫兵弱,方才被人任意欺凌吗,现在连小日本都欺负到咱们头上了,再不思变,其后果可想而知……”
袁啸侃侃而谈,丝毫没有怯意,一番话令依克唐阿哑口无言。
“袁先生,你真的认为实业可以强国?”
依克唐阿还不死心,继续追问道。
袁啸点点头,答道:“想要强国,须得强兵,想要强兵,须得富国,想要富国,就必须鼓励共商,放开民间开矿设厂,这在整个世界所有强国都已经得到验证了的,唯独大清还在死死抱着祖宗规制不放,实在是可笑之极,在下再说一句,开平煤矿当初生产出煤炭来,却因为牛车运输,价格太高,根本无法与洋煤竞争,陷入困顿,如果不是李鸿章采用唐廷枢的意见,排除万难,修建了铁路,只怕现在开平煤矿早就倒闭了,可是,当初这条铁路引起了多少攻讦,相比将军大人也很清楚吧?所有的屎盆子都扣到李鸿章的脑袋上了,但是,没有铁路,开平的煤炭就运不出来,即或是运出来,也卖不出去!不变行吗?”
依克唐阿咬咬牙,低声道:“袁啸,此事本官应允了,不过,你的煤矿铁厂,规模太大,一旦动工,朝廷非议纷至沓来,绝对不是你能够应付的了的,罢了,老夫好人做到家,就帮你这个忙,允许你官督商办!”
袁啸脸色一变,淡淡答道:“大人,如果这样,那袁某宁可停办!”
依克唐阿不悦道:“怎么?袁先生,你非要自己做此事?明确告诉你,即便是本官同意了,那用不了多久,御史言官参劾的折子也会向雪花一样落到皇上的书案前,到时候,不要说半途而废,只怕你的人头能不能保得住,都在两可之间,你以为你有李鸿章的威望与人脉?”
袁啸苦笑道:“大人,非是袁啸不识好歹,只是,您也知道,一旦官督商办,那利益就牵扯的深了去了,那么多的地头蛇,一个个找上门来,七大姑八大姨,都是替人说项的,全部都有别人的条子,我哪里惹得起?可是全部都纳入我的厂矿,那我就别办了,单单是这些人的吃喝拉撒,就会把这铁厂、煤矿给吞噬掉,与其赔个干净,那还不如不做呢,起码这三五百万两银子的家产,都足够我孙子用到死了……”
依克唐阿眉头紧皱,半晌方才说道:“既然如此,那本官就退让一步,官督商办的牌子是必须挂出去的,但是,本官有诺在先,厂矿所有事宜,奉天地方官员尽皆不得干涉,但是你须得向我保证,每年需向朝廷缴纳税收一成,作为官督商办的盈余,你以为如何?这笔银子,一两也不会落入我个人手里,但是,朝廷收税却是天经地义,你能做到吗?”
一成的税收,对于清代正常税收来说,算是高税收了,但是对于这个混乱的年代,到处都是收税的,商人们承担的税收却是远不止一成。
袁啸沉声道:“大人,照章纳税,在西洋各国来说,是商人的本分,对于袁啸而言,同样如此,一成的税收,袁啸应承下来了,但是,大人,除了这一成的商税之外,我将不会在上缴任何厘金、关税!”
依克唐阿久历地方,自然是知道下面人的手段,袁啸这个要求可是刁钻的很!
“哈哈,袁先生,所谓无商不奸啊,你一句话,就将地方上所有的厘捐关税都给免了,可是打得好算盘!好吧,在关外之地,本官答应你,所有的厘金关税,都可以豁免,但是关内,不是我的地盘,我说了不算,就看你的本事了,一成的商税,也足够给朝廷一个交代了!”
依克唐阿大笑道,“袁先生,那我就静候你的佳音了,希望在本官离任之前,能够看到你的铁厂与煤矿筹建成功!”
袁啸心头的大石落了下来,笑道:“将军大人放心,在下必定不负您所托!”
现在还不是跟朝廷彻底翻脸的时候,能够借着依克唐阿这颗大树来闷声发大财,那是最好不过了,只需三两年,铁厂煤矿都完全投入运营了,自己的根基越来越稳,到时候,自然是不怕朝廷找自己的麻烦了。
“不过,这个都林布虽然令人愤恨,本官却是动他不得……”
依克唐阿突然脸色阴沉下来,缓缓说道。
袁啸愕然道:“将军大人,此话何意?”
依克唐阿答道:“这个都林布是庆亲王的人,树大根深,庆亲王圣眷正隆,有护短的很,为了一个依克唐阿,跟庆亲王闹翻,却是不值了,本官也只能尽力约束他罢了……”
官场,就是这般无奈,明明知道这个人坏事做尽,但是,人家上面有人罩着,你就一点脾气都没有,不然的话,坏人没有搞下去,反而把自己搭进去了,哪怕是依克唐阿归为盛京将军,也不敢招惹庆亲王这尊大佛,那可是总理总理大臣,一国亲王,不是他这个驻防将军能够惹得起的。
“大人,您也有无奈的时候啊……”
袁啸叹道。
“废话,不要说我,即便是皇上跟老佛爷,也有无奈的时候,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些时候,也只能和光同尘了,你的事情,本官答应了,募兵的事情,也定下来了,其他没有什么事情了吧?”
依克唐阿没好气道。
袁啸连忙躬身道:“大人,在下没有事情了,在下告辞!”
“嗯!”
依克唐阿端起了茶杯,意思是该走了!
“大人,临别之前,在下还要提醒一句,请大人多多留意金州与旅顺口,海防重地,可是不能轻忽……”
袁啸临出门,扭过头来一句话,差点让依克唐阿口中的茶水一口喷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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