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危从何来？”
尽管内心并不在意，但安澜依旧问道。
看得出，眼前的书生大概很喜欢古代谋士合纵联营那一套，张口就是一幅为你考虑的模样，实则别有目的。
书生微微一笑，并没有正面回答，转而问道：“大人认为，这个天下是天子的天下，还是世家豪族的天下？”
安澜眉头挑起，此话，有些大逆不道。
不管是名义上还是实际上，这都是皇帝的天下，大概书生希望他如此回答吧。
但是，安澜并没有如他的意，凡是能被猜透的回答都要通通舍弃，此言就像能够被猜到的人物通通不出一样睿智。
“这天下，当然是天下人的天下。”
书生一怔，紧接着说道：“大人说笑了。明着说，天下乃是陛下的天下，但你想啊，陛下哪怕再厉害，他也是一个人，管不了太多，实际上的管理者还是那些几百年的世家豪族，天下的主人最终是他们的。”
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君为轻，社稷次之，民为重”的说法，无论在谁眼中，民不过是一种可予取予夺的生物，为他们创造财富和各种可享受物资的工具。
似天瑞帝的行为，实属奇葩，几百年难得一见。
而书生说的话在许多人眼中便是事实。
是，皇室是有太初金书，皇帝陛下拥有一切权柄，他有无上的权与力，且集中在个人身上，拥有掀棋盘的能力。
假如天瑞帝真要诛灭某个家族，哪怕它传承数百年，故吏门生遍布朝野，也难逃一个死字。
不像地球古代，那些家族有能力发动叛变，哪怕不能推翻朝廷也能糜烂数地，让皇帝夜不能安。
但是，皇帝终究是个人，他不是神，他需要美食，需要享受，需要有人帮他做事。
如果天下就他一个孤家寡人，没有人为他制作美食，没有人陪他聊天解闷，只是坐在皇宫里至高无上，这样的皇帝当的还有什么意思呢？
世家反抗不了皇权，除非所有人联合在一起，这终归是极少数情况，但他们有能力让天下糜烂，社会倒退几百年，这是另类的制约，让皇权得以妥协，这个关系维系了几百年，勉强使得朝廷平稳。
安澜摇摇头，终极只是模样相似而已，这个世界并没有种子落下，它算是一种另类的奴隶制社会，以土地为纽带，奴役了无数人，它停滞不前实在太久。
虽然安澜没有按照剧本来，但书生还是要按照剧本演下去，他说：“大人如此卖力的对付世家豪族，无非是从陛下那里得到承诺，事成之后，他会保你一命。但是您想想，他真的能够保住你的性命吗？哪怕能够，他会愿意付出得罪全天下人的代价吗？”
“恐怕那个时候，他会把你叫到身前，用你的命来平息天下的愤怒吧！君岂不闻借汝项上人头一事乎？”
安澜岂会相信君王的承诺？他们几乎是天下间最没有节操的一批人。
所以，安澜不仅打算打土豪分田地，顺带着把来自前世地球的一种思潮传入民间。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他埋下的这颗种子，究竟能否永久的埋葬皇权呢？他非常期待。
不过，这需要漫长的岁月进行生产力的发展和思想的觉醒，他能做的只有在走之前清除太初金书这颗毒瘤。
“你要说的就是这些吗？如果是的话，请回吧。”
安澜端茶送客。
书生不以为意，起身告辞。
他没指望靠一席话语让安澜改变主意，既然天瑞帝用他，这个人自然会有过人之处，不会轻信他人言语。
不过，只需要世家豪族配合，给他一些苦头吃，他自然会知道这片土地上的主人究竟是谁？
此后数日，安澜的动作越发的大，他带着人丈量京城周围土地，不拘是谁的，一并没收充公，哪怕是皇亲国戚也不例外。
但凡有敢反抗者，无一不是吃尽苦头，在尚方宝剑的锋芒之下战战兢兢，丢尽脸面。
其中，有许多自以为家世了得之辈，还有所谓的亲王国舅，全部没有好果汁吃。
这让“请斩大奸安澜”的奏折一封接着一封，全被天瑞帝挡下。
于是，民间又出现许多关于安澜的流言，说他是妖魔降世，祸乱君心，每天要吃一百个小孩，说的有板有眼，民间还真有许多小孩失踪，被发现时只剩下吃剩的骸骨。
阳光下没有新鲜事，安澜当然知道，这是世家豪族在出招，搞臭他的名声，但他没想到，仅为了让流言的内容做实，他们竟真的残害无辜百姓，这让安澜大怒。
做这事的并不是九大家族，而是一个实力还算不错的小家族，他们的地被安澜收走，少主被按在地上暴揍一顿，所以才想出此事来恶心他。
对他们而言，死几个贱民根本无关紧要，好像碾死几只蚂蚁一样，刑部根本不会因为这个事情对他们家族怎么样。
殊不知，这个世上，还会有一些人，会为了这些微不足道的人出头。
或许是前世的教育过于成功，以至于经历好几个世界之后，他的性格依旧未曾发生过变化。
人人平等像是刻入基因中，哪怕随着他力量的提升也未曾更改。
安澜从未认为自己高人一等，与普通人相处时，他们的人格是一样的。
每一个拥有智慧的生命都应该得到尊敬，他们是大自然的奇迹，是世界之子。
所以，当安澜得知这件事情时，愤怒的头发根根立起，像是要燃烧一般。
他对陈着将军说道：“带上你的人马，跟我走！”
陈着将军本不想这么做，因为侵害世家们的利益还不算什么，若是杀灭其中一家，哪怕是很小的一家，也会把事情搞到无法收拾的地步，万一世家们借此机会闹腾起来，说不定会令陛下的计划失败。
但是，他却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语。
安澜的话，像是皇帝的敕令，诸神的谕言，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气度，让他心中缠绕着的万千念头，变成了一个“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