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夜,月色入户。
叶栀轻轻挣脱挂在身上的小家伙,悄悄起身。
他站在床头,俯身蹭了蹭熟睡中的小家伙的脸蛋,顺手帮她把被角掖好。
天气转凉,小妮子睡觉爱踢被子,夜里非常容易着凉。叶栀深知她不安分的睡相,习惯了半夜起身,帮她用被子覆盖住全身。
难得拥有一个如瓷娃娃般单纯的小妹子,叶栀显得过度宠溺。
说到底,叶栀仍然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心境不太成熟,思想有一部分尚保留在孩童阶段。
他喜欢热闹。因为自己能在人群里,找到如自己一样孤独的同伴。他不记得在哪读过,盛宴的狂欢,其实是一群人的孤独所化。
迄今为止,他大部分的人生感悟,还是来自书本。
书本可真是个好东西,让他领略到不一样的精彩世界。
在某些危急时刻,叶栀还能用书本的知识,为自己抵御大量的危险。。只是,平常无书可读,流浪天涯的时候,那多少个黑暗的夜晚,自己只能孤零零地蜷缩于墙角,孤独得抱住自己哭泣。
那巨大的悲伤,哽咽于喉头,像难以下咽的鱼刺。
这家伙知道,长久的童年阴影,扭曲掉了他正常的人格。为了保护自己不被扩大的阴影侵蚀,不得不塑造另一个怯弱的自我。
他把扭曲化的正常人格,锁进情感的小黑屋,用另一套足够胆小,足够卑微的伪装人格,抵御情绪外部的凄风苦雨。
但总会有关不住的时刻。当压抑良久的原先人格释放出来,便是叶栀狂乱时刻。
今晚,叶栀必须出去。一方面是为给村子设立守护大阵,一方面是按时宣泄自己的情绪。
他拾起秋衣,披身出户,焦躁地跑到附近的山林,释放掉暴动的神启。
伴随神域一起出现的小魔女,对着叶栀蠢蠢欲动,像头狂恶巨兽。
叶栀被吞掉意志的前几秒,在百米外外的领域分界线,设立出一道隐形的屏障
其实,神域哪有什么无属性状态。这条限制力,是叶栀为了掩饰内心脆弱而搬出的借口。
人,难免有些隐藏的秘密,需要用其他借口来掩饰。
其余六条限制力,是实打实的存在,唯独这条,是叶栀对过去的抵触形成的借口,让自己拥有充分发泄情绪的借口。
不过,这条真的快形成第七条限制力了!
半个钟后,叶栀疲惫地从黑暗中踏出,身上背着同样因疲惫睡去的小魔女。
一百秒的狂乱,需要花费半个钟调整,可见原先的人格有多疯狂。
叶栀无力地坐于草地上,轻拍小魔女的背部,爱怜地想着跟小魔女的往事。
小魔女的一半血肉,来源于叶栀,叶栀同样地,有一半血肉,来源于小魔女,两人双身一体,互不分离。
没有人比自己了解小魔女,也没人比小魔女更理解自己,他们二人,一切共享:生命,情感,躯体
叶栀想起共享,心中涨满愧疚,愈发温柔地把面孔,贴紧她的脸蛋。
早先的无属性状态下,小魔女只能心疼地站在神域中心,看叶栀发狂而无能为力。
她的情感世界虽然继承于叶栀,但是自身不能理解情感的来源,就像个没有思维的傀儡,能够接受痛苦,却不会明白狂乱的缘由。
当叶栀塑造起第二人格,原先人格被叶栀锁进小魔女的脑海里。她的世界,本就漆黑,虚无一片,堪称情绪的小黑屋。
没想到,原先人格的意念如此强大,逐渐侵蚀小魔女的思想,把她塑造成另一个残忍嗜杀的自我。
叶栀曾展现过的所有黑暗情绪,充分在小魔女身上展现。
小魔女就像个完美的容器,将一切负面的情绪种子,装载封瓶。
在悠长的岁月里,种子们生根发芽,茁壮成长,在她的脑海里孕育发展出更糟糕百倍,千倍的枝干。
通过狂乱状态,这些隐藏的之感,偶露峥嵘。
只是事情已然发生,叶栀无法挽回。他所能补救的,是再度封存小魔女脑内的糟糕情绪,不让它们继续成长。
至于那道原先人格,叶栀无能为力。它已经彻底融入小魔女的脑海,在起内部转化成一套独立的意志。
叶栀无法摧毁小魔女的意志,同理,无法摧毁那套意志。他的唯一办法,是禁锢那道意志后,适时让她出现。她将掌握小魔女的身体,并在开启的神域内,尽情发泄膨胀到极点的欲望。
不过,这种办法有严重的后遗症。小魔女的意志,正逐步与她同化。近年来,小魔女变得愈发厌世,对生命的仇视,越来越严重。
同时,神启的无属性状态,慢慢不受叶栀控制,成为一种独立开启的状态,桎梏着叶栀的使用期限。
或许未来某一天,自己面临的最大敌人,恰恰就是自我。叶栀把小魔女轻拥入怀中,自嘲地说道。
深夜,叶栀从山林回来,漫步到丰溪河边。
小魔女太过疲惫,无力维持形体,重新沉睡于叶栀的体内。
叶栀站立在河岸的鹅卵石滩上,手里把玩着两颗呈现腊状光泽的紫色晶石。
”堤喀”,”福尔图娜”,两颗象征幸运的苏纪石,拿取自”原先人格”的手中。
苏纪石,死亡石。
叶栀怀念地看着两块晶石,想起当初制造两颗石头时发生的一些事情。
他在首度开启”神域”的前几天,聚集起了无数生物的生命元素。之后,他一边通过小魔女的改造,一边利用家族的几种严令禁止的禁忌神启和忌惮的魔物,费心费力地创造出了这些古老的晶石。
记得收集生命元素时,他想要某种能源源不断产生血气的容器,喂养晶石内部深紫色的生物。为此,他奔袭数日,赶到龙域,屠宰了一位至高领主。为了追求鲜活度,他还当着龙族全体族员的面前,将其躯体炼化成了一块通体光素、青白色质的小型玉器。
此举引发了战争。高傲的龙族竟然反抗起家族。于是,家族派人,将域内活物尽抹杀。龙域,也从此在神启界上消失。
日后,家族若是需要龙类材料,须命人传送至异地,寻找龙族的遗种,麻烦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