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谁总爱说来着:送行的饺子,接风的面。送死的兵士,荣归的将。老墨瓶,是不是你?你就不能把饺子说成别的吗?瞧瞧,这都最后一顿了,就吃那么几个肉饺子。多寒碜!连死刑犯都讲究丰盛的断头饭嘞!”
“得了吧!别总给人老墨瓶挑刺。他已经是咱们的老兄弟了。要我说,现在还能有的吃就不错了!想当年,我们打穿插战那会儿,多少兄弟到死都没吃过一顿饱饭。”
“还能在临死前吃上一顿热乎的大饺子,知足了!知足了!兄弟们,来!吃完这顿饺子后,咱们无名坟场里再碰面!”
“嘿!你还别说,当年打贵族狗们那会儿,都没像现在这样无力。”
“你好好瞧瞧自己,都到什么年纪的老古董了,还能跟以前一样吗?”
“文老末这话不对!老了又怎样?咱可不像那帮贵族狗!咱们打战啊,可以抢着死!贵族狗们就不行!它们只会偷着生!”
“唉呀妈呀!这么多年了,海老狗终于说出了一句人话!来,为你的这句人话干一杯。”
“对了!老墨瓶必须留下!他肚子里的文墨水比较多。他留下后,可能帮咱带好娃娃们。等娃娃们长了大,就能让他们接着替咱,继续干死那帮子贵族狗。”
“他奶奶的!你们个个都抢着送死!凭什么就让我一人留下!我不干!当初,要是受得了贵族狗们的势力眼,我还能一窝火地偷溜进你们这个流氓窝里?我还敢打包票:奇袭穿插战里,若没有我配合指挥,你们这帮老骨头,就都要死在饿狼帮的第一波集结性进攻里。”
“行!就冲你这暴脾气,我支持你加入!大伙儿,就让老墨瓶跟着我们一块儿送死。好不好?”
“没什么大问题!反正咱们都是进棺材的老家伙了,在哪都还不是一个死。”
“我说,这日子真不禁熬!哥几个还没折腾够呢,就都熬老了。哥们儿,祝咱下辈子,娘胎里见!”
“曲小四,你这话,我听着不对味儿!造猪崽都没你这么个造法!一窝蜂地造出五六十个,你当是种庄稼啊!”
“锄大把子,这你就不懂了吧!人曲小四这叫祝,祝,祝他娘的什么来着?哦!祝愿语!就叫祝愿语!”
“管啥子祝,祝,祝他娘的狗屁东西!起来,都他娘的干了这杯酒!”
“干!”“干!!!”
“这‘烈阳春’(烈阳春,某种容易酿造的高度数烈酒。其又被戏称为“送行酒”。军团里的敢死队员,常爱在赴死前几晚,痛快地饮用此酒。故得此名)还真没得说!够味!够劲!”
“贵族狗们怎么形容这酒来着:好酒一闷肚,血涌七分热。你还真别说,这酒喝了以后,骑猪都想冲战场。”
“骑猪?就你那体格,三头猪都能被你给累死!你还是老老实实跑步吧!”
“好了!饺子吃够了,酒也喝够了!大家伙都该要去拼命了!这最后的动身前,咱们啊,跟小叶子道个别!”
“小叶子,听叔伯们句劝!别再犯花痴了!等这回动荡过后,你呀,就好好地找个靠得住的爷们儿,嫁了吧!我们兄弟伙儿,就盼望你能嫁人生娃呢!”
“老戴,你说,咱会不会成为小叶子的娃儿啊!要真是这样,老子可不爱干!”
“就你们这鸟样,还配给小叶子生娃?别他娘的丢人了!”
“老子下辈子怎么能是这种鸟样!老子——”
“弟兄们,话到这都停住吧!咱是时候出发了!走!干死那帮小狼崽子!”
“走!干死那帮狼崽子!”
老流氓们的送行宴结束了。个个都收起了嬉闹的面皮,戴好装备,正经地走出了祷神大教堂。
这支沉寂了七八年的特殊军团,终于重现战场之中了。
作为军团现任指挥官的叶惢,站在教堂内,沉默地看着流氓团的陆续外出。泪水落进了她手中的陶碗里,落进了那几个还热乎的饺子里。
一整个重新复活过来的老流氓团,即将被叶惢派遣到必死的战场里。
虽然她舍不得老流氓们送死,但她不得不派遣他们去战场送死。
说起来,老流氓团曾经的发展状态,与叶惢密切相关。
叶惢的一生经历,颇为离奇复杂,也可以说是,充满了传奇色彩。
她是叶家的直系血脉,也是叶家曾经主动抛弃了的弃女。
二十三年前,叶家内部叛乱分裂。
内乱平息后,叛变的叶家直系血脉,多被诛杀。一小部分有过功劳的直系血脉,则被驱逐流放。
八岁的叶惢,就是流放者的一员。她被叶家人单独流放进了一块,被称之为“黑沼带”的大沼泽地区。
叶家人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让小叶惢送死。他们她们故意地将其扔进危险的“黑沼带”里。
黑沼带里,不仅有障雾毒虫,还有一个仇视贵族的流氓群体。无论小叶惢遭遇到哪一方,都会惨死。
然而,遇见小叶惢的流氓们,还有人性。他们没有对无辜孩子下手,反倒是收养了这个不明身份的可怜小女孩。
黑沼带内的流氓们,原是某些乡村里的二流子,整日无所事事,专行小恶。
庆州城的许多乡村,多为本家宗族区。家家户户都有血缘关系。四处溜达惹祸的二流子们,自然也不可能干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无法都是些偷鸡摸狗,愚人窥澡的小恶。等年纪大了,思想成熟了,或是成家生娃了,这些二流子还是会慢慢回归正常的农人生活,不再犯恶。
每一个乡村,基本都有这样的年轻人。这也是庆州城乡村里,常见的一小部分生活形态。
比起庆州城打手团的无端杀人行径,二流子所惹出的坏事,还能被乡里乡亲正常接纳。
在庆州城附近的许多乡村,生活常态多是悠闲平静,无所事事。许多不爱惹麻烦,但又爱看热闹的村民,对这些二流子们的惹祸行为,就不大管束,除非他们做的太过分。二流子们也乐意维持着这样的生活,不思进取。
不思进取亦没什么大不了。庆州城百姓的生活福利太优渥,一辈子都能无所事事,吃穿不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