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老夫便放心了....”
白起的气息越来越虚弱,眼眸逐渐无神,他自己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大限已至。
他这一生征战四方,被他亲手斩杀的敌兵十万有余,却不曾想,在这大限面前如此孱弱,这般憔悴。真的是遗憾,未能亲手斩几个仙人。
现在能清楚地感觉自己越来越虚弱,就像是全身的筋脉骨头正在被抽离,没有疼觉,而是提不起力气,抬不起脑袋。
干裂的嘴唇,颤抖着,说出了最后一句话,“那血珠炼化后对你修行浮屠众生有大帮助。不必安葬老夫,让我长眠于此即可.....”
白戬没有作答,只是在地上跪了许久。
他一动不动的跪着,山洞内也是一片寂静,倒是洞外,经常有风吹过,雨落下。
........
长安郊外。
一座酒楼屹立在道路旁,这座酒楼并不大,共两层。酒楼外种着棵梅花树,从二楼正好能碰到此树顶部。
酒楼内,一位身穿素衣白裳的男子自顾自的喝着酒。看样貌,不过二十出头,但眼中却是有着远超同辈的沉寂。
一柄长剑被他放在桌上,这柄长剑并不普通,见多识广者只要一瞧便能看出。
此剑乃是号称仙神所赐,可斩妖魔的道玄剑。
虽然仙神所赐是胡诌,但这也绝非一件普通兵刃。
剑刃取自至寒之巅的苦寒玄铁,剑身取自深海百年的定海黑。
将苦寒玄铁以罡气融入火中,炼成铁锭,不断敲打,需锤锻足足万锤,用锤将其锻成无刃剑身,每锤必须附带罡气,且力道一致。
后者,先将其来炼成铁水,随后再凝成铁锭,随后再炼成铁水,再炼成铁锭。如此往复,足足万遍,方可为刃,随后需以至深罡气储之,待用。
二物备齐,需再取千年古木,经过打磨制成一柄木剑。
将木剑护在胸前,足足炼制七七四十九天,使木剑凝出器灵,再将其抛入定海黑炼制的铁水当中。
全部聚齐,再以墨家独门绝技组装,再以临绝境罡气使其互相融合,最终融为一体,方可为剑。
只可惜,这酒楼内似乎没什么见多识广之人。否则便要惋惜,这等神兵竟存于一个普通的木鞘内。
一碗
两碗
三碗
三碗浊酒入肚,男人咂了咂舌,看向窗外。
今日长安的天气不是很好,有几朵阴云聚来,下着蒙蒙细雨,起来了些雾,有些遮挡视线,让人看不清远处风景。不过也没什么好看的,无非是白骨与荒凉罢了。
看着窗外的细雨,男人心中不由感叹。
当今朝廷腐败,长安虽有剑仙故居之名,却已不复往昔。
曾经的长安,乃是天下剑客向往之地,数年之间,江湖侠客络绎不绝。但大多是江湖新人,而就算老江湖前来,也绝非是找剑仙。
剑仙固然强大,若是攀上关系,可以说是在江湖之内横着走。
可先不说能否与剑仙搭上话。就单说江湖,呵,剑仙何曾是江湖之人?
或是因为话本,或是因为说书先生,让大多数年轻人误以为江湖之人乃是行侠仗义之辈,可绝非如此。
江湖是个扬名立万的好地方,但绝非行侠仗义之地。如是想行侠仗义,便不要入江湖,若想入江湖便莫要行侠仗义。这也是剑仙未入江湖的原因。
所以,江湖中人除去比试外,剑仙都是理都不理。
男人轻轻摇了摇头,随即又是几碗酒下肚,几片肉入口。
酒楼外,几道黑影于雨雾中迅速穿梭,带起的风,吹的细雨飘散。
“春,你与秋于楼顶对其发起进攻,我与杀于客栈内对其发动进攻。”
“是!”其余人齐声道。
战刀出鞘之声,于客栈外隐隐响起。
酒楼内,男人摇着手中的酒碗,看着酒碗中晃动的浊酒,眼中透露着不屑。
“呵呵...名门大派?”他语气淡然,无比的淡然。这源于他心中对于这些名门大派的漠视。
说罢,将浊酒一饮而尽,从怀中掏出几块铜钱,放在碗中。
指尖在剑鞘一点,道玄剑破鞘而出。
身形随剑而动,跃至窗外,只于原地留下道残影,惊的其余人目瞪口呆。
春秋已至楼顶,见此立即飞身而起,战刀一挥,罡气瞬间爆发,一抹刀光劈向前方。
“李择剑!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哈哈哈,尔等尽力来取即可!”被唤作李择剑的男子声音洪亮,尽是笑意。
手中道玄剑一挥,周围如被寒冬笼罩,磅礴的剑气如寒风般卷起阵阵沙尘。
身形一动,向后飞去,看其神情,压根没有把春秋神杀当作强敌。
“诸位若仅是如此,可取不走我的命啊!无事,在下不会斩杀诸位,若有退意,可自行离去!”
话音落下,便又是几次过招,春秋神杀并未占到便宜,甚至险些被李择剑削去首级。
与李择剑的轻松惬意相比,春秋神杀却是无比紧张。他们所面对的,是天下公认的古往今来天资第一人。
“诸位是如何当上这春秋神杀的?与前几代相比,太过弱小了吧?”经过交手,李择剑也被激起了杀意。他本身是不是一个主善之人。
“诸位!瞧好了!此剑!名曰滴水!”
剑尖一点,一抹寒芒从剑刃划过。李择剑双眼紧闭,整人如坠入谷底。
滴答!
一道滴水之声响起,四人只觉得眼前有些许微风吹起,再望时,李择剑已然消失。
一人慌乱间转身,其余三人便看见他的首级从身上脱落。随后便看见了他们自己的尸体。
“黄泉路远....诸位也不孤独”
将春秋神杀解决后,李择剑也没立刻离开,而是先将四人里里外外扒了个干干净净,身上的钱财兵刃全部被放入了四人衣物叠成的包袱内。
又在酒楼内买了三葫芦的浊酒,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酒楼上的客人,无一不是目瞪口呆,一时间不知如何言语。
现在还能于酒楼内喝酒的要么是公子哥,要么是贪官污吏,再者便是一些献媚贪官的文人,而这其中的大部分人根本没见过这等场面。
离开后的李择剑并没有入长安,而是往益州的方向走去。
因为那里山多,容易隐藏行踪,并且那里比较繁荣。相比之前的地方,虽然贪官难免,但也好的多。
有了这些银两,倒是可以吃上几顿好酒好肉了。离开道云山后,可没再吃过这么好。
想到道云山,李他心中不由的五味杂陈。他从小便是孤儿,印象中貌似只见过母亲。她穿着一身朴素的衣服,温柔慈祥地看着他。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关于父母的记忆。
听他师父说,他是半岁岁入的道云山,七岁被长辈们称为道云山有史以来的第一天才。
他的名字是他师父起的。
李,取自圣人老子。
择剑,则是因为选择练什么兵刃时,他选择了剑,就是这么简单,一介普通道人,没什么讲究的。
他刚满十二岁时,非常狂妄。师父那时便告诉他,这般心境若是不败便是上上品,但若是迎来一败,便是心境破碎,武道难进一步。
他对此不以为意,经常一个人压着其他门派的四五个同龄人打。那些人也是在他们自己的门派内被称为天才的存在。
可那时他觉得,他们是天才?呵呵,还不如自己拿来练剑的木桩。
饶是如此狂妄,他也有些朋友,最为要好的,便是位刚入江湖的新人。
那人名为张浅,是他十八岁时结交的,他总是满脸的笑容,总是说着要成为天下第一剑客。
他听到时,总是呵呵一笑。
他与那位江湖新人相处不算太久,大概只有十几天,但知己是几句话便能成为的。
他与那人十分投缘,以至于那人走时,让他心情阴郁了许久,那些天才的心情在那段时间更加阴郁。
此后,他便在想何时才能见到他?再见到他时,又是怎样一副场景。
很快,便再次见到了。那时,师父已然仙逝,有资历的老一辈皆闭了死关,就连掌门也是如此。
掌门的位置自然而然的空了出来,而他竟是众望所归。他当时已经是临绝境,被当时的天下人称为最年轻的临绝。
可他不想继承什么掌门之位,未曾想过,他唯一追求的便是剑道,无他,喜欢而已。
奈何长辈大部分都推荐他为掌门,而年轻一代中也没有人有什么资格对他发出质疑。
唯一缺的便是一次扬名的机会,因此,长辈们经常拉着他探讨。
他好像隐约明白了一些东西,但也并未太过在意。
明白了什么呢?名气和实打实的实力的相差不多的。
直至初夏,长辈们说,扬名的机会来了,江湖上出了一个大魔头,杀光了一个家族的人。
得知消息的他,自然必须立即出发,有着武当全部人脉找人,竟然没有找到,仅仅找到了魔头徒弟。
可见到那人时,他愣住了,那人也愣住了。
张浅!
他从未想过,再见知己时,各自竟然是以这种立场相见。
张浅是人人避而远之的魔头徒弟,而他却即将是人人敬仰的道云山掌门。
他拿着剑指着张浅,迟迟不开口,他不知如何开口。可张浅却是先一步开口。
“见到你真好,终于有人能够听我说说话了....我初入江湖,懵懂无知,以为江湖是侠义的,可惜不是,什么也不是。这有义,但这不让侠义生存,除非你足够强大,否则只会是别人的刀下亡魂。没办法,危及生命时,我才发现,对我来说,比起侠义,生命更重要。因为我还想成为天下第一,我还想看看塞外,看看万里飘雪,感受彻骨苦寒”
他能看出,张浅当时还有很多未说出口。可人就是这样,心中千言万语,诉说时却很难吐出几句,他能说出那些,已经听多了。
他很聪明,听完之后,自然明白,若是其他人或许没有什么影响。
可他是道云山传人,他的长辈告诉他要顺其自然,告诉他天下大义不可违之。
论私,一个心怀侠义之人,两三年竟然变成了百姓畏惧的魔头徒弟?他觉得他有难言之处,他觉得他有苦衷,他不想杀他,想将他放走。
论公,他跟随魔头身边,要说手下无无辜之人的性命,他自然不信。他是武当高徒 当执行侠义,当扞卫正义,他必须杀了张浅。
长辈告诉他顺应天道,但他已经感受到了天道不公。
他只要想,张浅便能活命,轻易掌控一人生命,这可否是天道,是否公平,若是他活,那死于他手的人呢?
那些被误以为是魔头传人而误杀的人呢?对于他们是否公平?
人人说顺其自然就好,可又有几人甘于平凡?
对于富贵之人,顺应天道便是真理。
苦命之人呢?难不成,他从小没了父母就自然?或者说,他现在有这身天赋,这等繁华,就该没了父母?
那些贪官污吏横行,这便是天道?可笑!太过于可笑。
他觉得天道不公,觉得这个世界中应该有着很多可能,任何事物不该受天道影响。
有些家伙,总要给任何东西扣上天道规定,这个天道规定,那个仍旧是天道规定,以前还好,因为道云山的一片祥和,他那时觉得,规定挺好的?也不错,安居乐业的....至于那些恶?说真的他没想过。
但当他真正经历时,却不知如何是好,无数的想法如潮水般涌入脑海。他陷入了迷茫,无尽的迷茫,他不知对错,只知道,他无法抉择。
他不知是该虽心而为,还是以大义为先。一族之命,千百人的血,作为魔头徒弟的张浅绝不可能没有沾染。
可他无法对自己最要好的朋友挥下屠刀,他想让张浅活下去。但心中的大义却不断阻碍着他,他也明白,张浅该死。
那时的天空,忽的下起了瓢泼大雨,不多时,所有人便湿透了衣衫。
最终,他还是无法动手,不仅没有动手,反而还持剑将所有的人给拦住。他那时的心情无人了解。他多么渴望有人能杀了他,可惜没有。
那件事过后,是长辈们的严厉批评,但他并未在意,因为他在思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