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一瞬间变为死寂,刘彻看着阿娇眼里的情绪复杂,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应答,只好恼羞成怒道:“你胡说什么?”
“呵?我胡说什么?”阿娇不以为意的自顾自的坐在梳妆台前,淡淡道:“前有邓通,后有周文仁,怎么?你也想有个韩嫣?”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韩嫣是朝廷命宫,怎么可能跟……”刘彻说这话的时候底气微微有些不足,但是不足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跟佞幸之流混为一谈?”说完后气呼呼的端着茶杯喝着茶,企图冷静冷静。
阿娇不怒反笑的淡淡道:“你紧张什么?戳到痛处了?”
刘彻别开眼睛:“不知道你说什么。”
“呵,彻儿,我虽然是你的皇后,但更是你从小长到大的姐姐,你想什么我怎么可能不知道?”阿娇梳了梳长发,继续道:“我不怕跟你摊牌,因为我根本就不会害你。当初你立下了金屋藏娇的盟誓后我就跟你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了,你不用骗我。”
刘彻沉默着把玩着手里的茶杯,听完阿娇说完了后,依旧沉默着站了起来头也不回的往外走,阿娇在后头冷笑着看着刘彻的背影道:“刘彻,早晚有一天你会毁了他一辈子!”
也不知刘彻听没听到,阿娇只是注视着刘彻的步伐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大门的拐角处。
“世人都道金屋藏娇多么美好,多么令人神往……可是你心里的那座金屋,藏的人永远不是我。”
……
“陛下?”守在门外的王公公看到了刘彻出来了后十分之一百的诧异,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春陀捧着一堆东西也是略显惊奇的看着刘彻。
“回去。”刘彻的语气不算好,阴沉沉的有些吓人。
大家看到刘彻似乎很生气的样子,于是也不敢在刘彻气头上的时候多问,互相估摸着是不是又跟阿娇吵架了?但是大家都是聪明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于是也没敢多问什么,既然陛下开口说回去,那就老老实实的跟着刘彻走便是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鸡鸣朝阳,未央宫前的大街上浩浩荡荡的是上朝的官员们的车马。有的顺路的便坐在一辆马车里聊着天儿畅谈着国事,有的则是躲在自己的马车里补眠或者想着今天在朝堂上应该怎么说话才能讨陛下的欢心?有的则是无所事事的老老实实的待着……于是今天也是和谐的一天呢!
韩嫣属于补眠中的那种人,按照李敢的话说,那就是随时随地的都是一副懒洋洋的没睡醒的样子,但是可惜偏偏现在的姑娘都喜欢这种类型的男子,自己这种阳刚的反而不受待见。
对此,李陵一针见血的道:“想让姑娘们喜欢你,首先你要长得好,不然一切白搭!”
而全程围观的韩嫣则是慵懒的打了个哈欠看着在角落里种蘑菇的李敢,心想——原来颜控在这个年代就有出现啦?
只不过,就算说的再怎么天花乱坠,这个年代找另一半还是要讲究“门当户对”,找的不仅仅是未来共度一生的人,更是一个在势力上的助力,比如说韩则跟灌兰。灌兰那种性子的姑娘可以配的是个仗义潇洒的侠客,或是驰骋疆场的将军,或是风流翩翩的才子……数来数去都不可能是韩则这种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闷葫芦,因为总是瞻前顾后的韩则已经让灌兰拒绝再跟他交谈了。
只是还是那句话“门当户对”。世家看中的不是子孙的幸福,而是世家的绵延。
只是很可惜,无论韩颓当怎么努力,历史上的弓高侯的封号只坚持到了韩则这一代,然后……就是一片空白了。
马车到了地方,马夫轻轻的敲了敲马车的门框,韩嫣收了思绪跳了下来,跟几位同朝为官的大臣们拱了拱手打了声招呼,就见到一辆很低调的马车自远处缓缓而来。马车打开,一脸低调的田蚡走了出来。
说实话,田蚡这几天被打击的有些惨,虽然史书记载自武帝起第一次大胆的试用外戚空降兵为太尉之位,但是那是后来,田蚡作为先驱自然首当其冲收到各种来自外界的压力,再加上远的不说就说近的,周亚夫!那是功臣中的功臣,大将中的大将,在后世都要尊称一声军神周亚夫的伟大存在,而田蚡相比之下渺小的就是个渣渣。
即便这位置是个虚衔儿的事儿大家都心照不宣,可是说出去还是军事上的最高行政人。也不能怪大家不认可他。
作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代表人物之一的韩嫣非常友好的笑呵呵的走了过去给田蚡行礼:“田太尉。”
田蚡回了神儿看到了韩嫣正笑眯眯的站在自己不远处,无奈的拱了拱手道:“韩大人折煞了。”
其实按照田蚡的身份地位完全不需要跟韩嫣如此的客气,但是没办法,谁让韩嫣受小皇帝的待见,一路高升不说家里还是个有兵权的。这种人,八面玲珑的田蚡曾经什么都不是的时候都不轻易得罪,更何况在需要经常跟武官们打交道的如今?
深知田蚡会做人的韩嫣也没跟田蚡捅破,你一言我一句互相恭维着,边往未央宫门走的边道:“还未恭喜田太尉高升。”
“唉,什么太尉啊,还不都是陛下的臣子?”田蚡一句话说的漂漂亮亮,慷慨赴义,但是语气中的无奈还是深深的透露出了这个位置他坐的不踏实啊不踏实。
“在我朝能坐上太尉之位的都是能人,比如说周亚夫那可是下官崇拜的对象啊,所向披靡的英姿,真的是值得我等向武之人崇拜。”韩嫣心不在焉的恭维着闹心的田蚡。
“韩大人真是言重了,田某怎么能跟周亚夫周将军相比?”田蚡说的谦虚,大多是自嘲。只可惜自己那个太后姐姐没看出来事态的奇葩来,反而还很高兴的样子。
“田某一直是个言官,军事上几乎未曾接触过,将士们似乎也不服田某这个太尉。”田蚡无奈的耸了耸肩。
韩嫣闻言微微一笑道:“彼此彼此。”
说话间也就进了大殿之中,话题说了个没头没尾便收了音各自站好。田蚡挑了挑眉,若有所思的站到了前面的位置,那是一个距离龙椅非常近的位置。田蚡看了看左右的重量级官员,莫名觉得有些压力山大。
仍旧是百官先到,刘彻姗姗而迟。听着通传公公尖细的声音道:“陛下驾到——”后,百官们像模像样的的行着大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彻背着手,一脸的深沉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目光缓缓的扫过每位大臣的背脊。直到找到了那个站的不远不近的那抹身影。
混迹在人群中的韩嫣莫名觉得背部一凉,偷偷的搔了搔不适的地方然后继续保持着行礼的动作。刘彻收回了目光冷声道:“平身吧。”
“谢陛下。”等那些老胳膊老腿都站好了后,刘彻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大臣们扯着国家大事。只不过精神略微有些不济的样子,扯了没几句见大臣们无话禀告了之后,便早早的宣布退朝。
大臣们非常纳闷的互相看了看,要知道刘彻以往上朝的时候那可是跟打了鸡血一样的亢奋呀!怎么今天恹恹的似是没睡好?可是貌似现下这太平盛世,只要刘彻不搞改革,一般是没什么大事儿要让刘彻焦虑的睡不好啊?
有些自作聪明的官员想——莫非又是什么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于是朝堂上莫名有些紧张。
刘彻昨天确实没睡好,但是并不是因为什么要鼓捣什么改革的大事,而是因为阿娇的几句话。有些事情当你刻意不去想的时候会觉得没什么,可是当无法不面对它的时候却发现事情已经将你堵在决定的路口根本不给你退路。
有些感情一旦去直面的时候会让你连去触碰的勇气都没有,可是偏偏却不得不去直视它,就连阿娇都看出来了,那么窦太皇太后跟王娡距离发现这件事情的时候还有多久?刘彻不是没有想过直接将人绑在身边,反正他是皇帝,这个世界的君主,自己要做什么,想做什么,谁能奈我何?
只不过,有了曾经周文仁的前车之鉴,刘彻便理智的将这个念头熄灭了。潜意识里觉得韩嫣的未来不应该如此凄惨。只是,如果要是让自己看着韩嫣什么都不知道的娶妻生子而后子孙满堂,刘彻觉得自己虽然是个皇帝,但是他也是个凡夫俗子,凡是人,那就都有一份私心。只不过作为一个皇帝他要学会藏好他罢了。
以前只是希望等日子久了,什么火苗都会熄灭,就像感情一样,什么都抵不过时间。只不过当回忆中的蛛丝马迹渐渐和在一起的时候,就会发现似乎那些美好会被无限放大,然后和在一起成为永远也下不了决心的致命一击。
或许……是时候……去试着去学会面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