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信殿,谁怜团扇妾,独坐怨秋风?这所历经了千言万语的宫殿就这样随着逝去的岁月一起静静的伫立在这里,无论来了多少次,这座从内而外散发出威仪的宫殿还真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馆陶长太主一边给窦太皇太后喂着补药一边跟老太太扯着家常:“母后啊,这长信殿也有年头没收拾了吧?”
“净说胡话,哀家刚刚入冬前已经派人里里外外打扫过了,过几天临近过年,还得在打扫一次。”窦太皇太后闻到了药味,略微嫌弃的皱了皱眉头道:“你这丫头,又给哀家弄了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来折腾哀家?”
馆陶长太主用袖子遮住了嘴角,“咯咯咯”的笑了笑道:“母后您可错怪儿臣了,儿臣什么时候不是用最好的东西来给母后补身子?这天凉气燥的,母后可要好好保重身子。这大汉离了您可不行。”
“什么话。”窦太皇太后锤了锤腿,严肃的道:“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
“行了行了,儿臣知道了还不行么。”馆陶长太主挥了挥袖子,继续吹着药碗道:“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不假,可是也离不了您这定海神针不是?这民间有老话儿说得好啊,这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您啊就是我大汉的宝!”
“我怎么听着你今天话里有话的。”窦太皇太后听着这恭维的话似乎是听出了什么另一层意思,品着品着了然道:“是不是彻儿又在朝堂作什么妖了?”
“这陛下做了什么事儿啊儿臣可是不敢乱说,毕竟那是陛下,做什么都是有道理的超级女校保安。不过……”馆陶长太主眼珠子一转,轻笑着道:“儿臣的意思是,这‘齐家平天下’,陛下在朝堂平天下,这齐家可就得靠您了不是?毕竟阿娇年纪小,料理后宫还是经验不足,以至于一些阿猫阿狗都溜进宫来,弄得后宫乌烟瘴气的……”
“又怎么了?”听着馆陶长太主的意思,窦太皇太后就大约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了。问道:“宫里又添新人了?还是陛下身边又添新人了?是谁家的姑娘啊?”
“什么谁家的姑娘啊。”馆陶长太主把手里的东西一放,道:“这陛下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添了那么个宫女,说实话,普通的宫女多一个两个也无妨,毕竟陛下身边伺候的都是公公,难免有些事儿心不细。阿娇又是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但是这宫女儿臣有印象,是平阳府上的一个歌女,平阳把个歌女弄进宫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哟呵,现在开始嫌弃歌女了?也不知道是谁曾经一茬一茬的往宫里送美人儿,什么舞姬歌女都有,说是留着可以给先帝解解闷儿。怎么到了彻儿这里就是不安好心了?”窦太皇太后说着打趣的话,可是语气却是一点打趣的意味都没有:“哀家虽然眼神儿不好,但是心不瞎。这陛下后宫就一个阿娇还无所出已经惹来不少流言蜚语了,你有这功夫跟个歌女较劲还不如多劝劝阿娇赶紧生个皇子出来才是正道。”
“儿臣知道了。”老太太一顿训斥下来,馆陶扁了扁嘴,虽然心中还是有些不忿,但是气焰也消了大半。左右想了想道:“儿臣去小厨房看看,这菜怎么还没做好。”然后伸手招过来个小黄门道:“这陛下跟娘娘怎么还没到?”
“回长太主的话,奴婢也不知道。”小黄门战战兢兢的回话,馆陶打发了他道:“去看看,这陛下跟娘娘是在路上碰见什么好玩儿的了还没到。”
“诺。”这小黄门前脚还未出去,后脚就有个小宫女快步进来道:“启禀太皇太后,陛下跟皇后娘娘到了。”
馆陶惊讶之余看了看老太太半合着眼的样子,赶忙笑着打圆场道:“哟,这说到还就到了呢,快请进来。”
“诺。”小宫女恭敬的退了出去,不消片刻刘彻和阿娇便前后脚的进来了,两个人别别扭扭的站在一起给太皇太后规规矩矩的请安:“孙儿给皇祖母请安。”
“起来吧。”老太太的语气还是那么的严肃刻板,但是却总能听出一份独有的慈爱来。阿娇跟刘彻称了“诺”后,便被宫人引着坐在了太皇太后下首的位置上。
“陛下可有些日子没来哀家这儿吃饭了。”老太太“看”着宫女们端着饭菜陆陆续续的上来,语气有些埋怨。
刘彻看了看不消一会儿就被新菜式摆满的桌子,年轻人难免有些新奇,继而道:“回皇祖母的话,最近朝堂上有些事儿,一忙就忘了来陪皇祖母吃饭,还望皇祖母恕罪。”
“罢了罢了,哀家一个糟老太婆怎能比得上国事重要?”老太太举着筷子摇了摇头:“这最近长安热闹了不少,听说还来了几个西域人,这黄头发蓝眼珠子的可真是稀奇。你皇姑母特意找了个西域厨子做的西域菜,说是你们几个年轻的能喜欢吃,快尝尝。”
“那真是多谢姑母了,有劳了。”刘彻看了看这稀奇古怪的菜式倒是也有些食指大动,馆陶慈爱的笑了笑。
“怎么阿娇都不说话的?见到皇祖母都没话说了吗?”老太太无神的眼睛“望”向正在扒拉菜的阿娇,语气多少有些埋怨。
“额,孙儿没有……”阿娇有些尴尬得道:“这些菜式孙儿觉得很稀奇,一时间有些乱眼了。没顾得上说话,还请皇祖母恕罪。”
“哟,这都说老小孩,母后怎么也变得跟小孩子一样爱热闹了?”馆陶勤快的给老太太布着菜,一边道:“还记得小时候,母后不是说了么,吃饭要有吃饭的规矩,这食不言,寝不语乾坤剑神。还是您教的呢。”
“你这泼皮的,又翻哀家的旧账。”窦太皇太后摸索着拿着筷子夹着菜,一边忍不住数落着馆陶。
馆陶笑了笑并未答话,只听老太太问道:“最近上林苑挺热闹的,陛下是又打算做些什么事儿么?”
刘彻举着筷子登时有些呆愣,好在,也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儿,顿了顿筷子,刘彻从容的道:“这马上诸侯进京朝拜,长安的治安也就成了问题,于是孙儿便增编了下羽林军好保卫皇城的安全。”
“这保卫皇城的安危还动用了军营里的士兵?陛下还真是费心了。”老太太不咸不淡的一句话,让好不容易热络起的氛围再一次变得严肃起来。
“这不是,军队的士兵……纪律比较严明些么……也比较省事儿。先借来用用,到时候还送还军营的……”刘彻觉得自己的手掌登时冒了一层汗。
老太太略微一点头:“这马上要过年了,这东瓯那边陛下就先放放吧。闽越一时半会也打不过去不是?”
“可是皇祖母,这东瓯是我大汉册封的首领,这袖手旁观总归是不好。让匈奴知道了又要嘲笑我大汉不作为了。”刘彻刚说完,老太太便冷哼一声:“我大汉好不容易才从百废待兴的局面变成了现在歌舞升平的盛世。陛下难道还要让我大汉的子民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吗?”
“母后,这不是说好了让孩子来吃饭唠唠家常的嘛?怎么又扯到国事上了?”馆陶冲刘彻使了个眼色,刘彻堵着气就当没看见。阿娇见状赶紧打着圆场,道:“是啊皇祖母,孙儿也好久没有陪皇祖母聊天儿了呢,最近阿娇还学了首新曲子,还想着一会儿弹给皇祖母听呢。”
“既然如此,孙儿还有些奏章没处理完,就先告退了。”刘彻起身冲着太皇太后行了礼,然后抬起屁股就走人。
“唉,陛下。”馆陶还想再挽留一下,老太太一摆手制止了她道:“罢了罢了,陛下现在是翅膀硬了,就随他去吧。我们吃我们的,不用理他,来人,给哀家再盛碗饭。”
阿娇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是看到了馆陶长太主冲她微微的摇了摇头,只得作罢。
……
“陛下您慢点!”春陀一路小跑跟在刘彻后头,忍不住感叹一声年轻就是好,这走起路来虎虎生风的。
“你倒是快点!”刘彻站住,语气不咋滴的催促道。
“哎呦陛下,这好不容易跟太皇太后关系缓和了点……”春陀还没等说完,便接收到了刘彻冷冰冰的眼神,自觉地噤了声:“陛下您刚刚没吃多少东西,要不奴婢去找膳房给您再做点?”
“罢了别麻烦了,朕没胃口。”刘彻甩着袖子,看样子心情确实不咋地。
春陀也不敢再多说废话了,这位小祖宗要是发起火了那么自己首当其中得炮灰了。于是春陀便小心翼翼的问:“那么陛下要去哪儿啊?回……唉唉唉陛下!”
“陛下前面是上林苑啊。”好不容易追上了刘彻的春陀看了看前面路的方向,尽职尽责的提醒着。
“朕知道。”刘彻应了一声。
“陛下,这天……”春陀很想说天这么冷我们回去算了,可是看着刘彻那警告的眼神便讪讪的噤了声:“奴婢知道,奴婢不多话。”
刘彻收回了眼刀,背着手大踏步的往前走,听到了前面隐隐约约传来的声音时,刘彻的步伐才放慢了点:“来来来,天挺冷的,一人一碗热酒暖暖身子!唉唉唉,别插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