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承认自己卑鄙
回国之后，言蹊以为陆淮琛带着她去见孩子。
没想到，却先到了医院。
全世界的名医都被他请了过来，给她各种检查，各种诊断。
数十位专家学者分析言蹊的检测报告。
最终得出一个结论。
言蹊表面看着正常，身体并没有大的问题。
但是，她似乎服用过严重侵害身体的药物。
身体内，所有的器官，都有严重的伤害和老化。
就像是一辆要报废的车，也能开着上路，外表看着光鲜亮丽。
但实际上，所有的零件都磨损严重，老化得厉害。
诊断书放在陆淮琛跟前。
此刻的陆淮琛就像是一座雕像，许久许久，才缓缓伸出手臂，拿了诊断书。
他一页一页地翻看，第一次直面，自己曾经带给言蹊的伤害。
肾脏损伤、肝脏损伤、胃、脾……所有器官，全身上下所有的器官，没有一处是健康的，有力的，活泼的。
其中，心脏受伤最重。
陆淮琛将诊断报告从头翻到尾，又从尾翻到头。
“她还能活多久？”陆淮琛声线抖得厉害，几乎说不出句子。
“10年。”
见陆淮琛脸色猛地灰白下去，医生慌忙改口，“若是调理的好，20年也是没问题的。”
20年？
陆淮琛算了一下，20年后，言蹊才40多岁。
她才四十多岁啊！
从医院离开，陆淮琛开车的时候，差点出车祸。
猛地打方向盘，才避过前面迎面而来大卡车。
因为方向盘转得太急，直接撞到护栏上。
砰得一声，安全气囊弹出来，护住了陆淮琛。
豪车的安全性就是好，车头都撞得凹进去了，人却一点事都没有。
陆淮琛靠在后座上，眼前模糊，耳朵嗡嗡响，什么都感受不到，只有胸膛内的心脏在砰砰的跳。
在这个安静的夜里，异常的清晰。
他想起刚刚见到言蹊的时候，她阳光、活力，全身上下充满着能量，像是一个小太阳。
她会跳舞，什么舞能跳，古典舞、芭蕾舞、拉丁舞，她跳起舞来闪闪发光。
她还喜欢运动，什么运动都喜欢，无论是激烈的橄榄球、网球、拳击，还是舒缓一点的慢跑、瑜伽。
她总是在动，完全闲不住。
但是现在，陆淮琛发现，言蹊大多数时候都在坐着，躺着。
脸上永远带着一抹苍白的疲惫。
陆淮琛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
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还有人在拿手机拍损伤严重的豪车。
警察和救护车都到了，在询问他的情况，问他怎么样？
周围全都是人，但陆淮琛的世界却很静很静。
陆淮琛不想说话，直接联系欧阳默，让他过来处理这边的事情。
然后，独自脱离人群，走到江边。
看着面前漆黑的夜色，陆淮琛想起了最初的念头。
那是个时候，他是多么喜欢苏言蹊啊。
这个女孩子，漂亮、聪明、活泼、可爱……全身上下，简直每一处都戳中他的萌点。
让他日思夜想。
然而，等到接近了，他才发现，他们之间的差距有多么大。
宛如鸿沟。
首富苏家的大小姐，是天之骄女，她确实是可爱的，可是她的可爱却显得他越发的渺小卑微。
陆淮琛还记得，自己第一次送言蹊礼物的时候。
那个小小的手链，如今看来不值什么钱，但却是他省吃俭用攒下的，为了买下这个手链，他连续吃了三个月的泡面。
当他玩笑一般的对她说出这件事时。
言蹊的第一反应，不是感动，而是惊讶，惊讶他为何要吃这么久的泡面。
她问他：“你怎么总吃泡面呢，很好吃么？我也想尝尝。”
她居然从未吃过泡面。
后来，陆淮琛才知道，言蹊从小到大，吃的东西，无论是蔬菜还是水果，都是从专门的纯绿色农场空运而来。
连一只小小的黄瓜，都有专门的标签，标注上成熟时间，以及什么时候食用口感最佳。
她还有专门的厨师团队，中餐西餐都有。
几十人的团队，只为她一个人服务。
那些曾经远在天边的明星，只是给她展示衣服珠宝的模特。
那些国际上着名的奢侈品牌，每年都会把最新款送到她面前，任她挑选。
她喜欢的颜色，会是当年的流行色。
她喜欢的宝石，会是当年最热的款。
……
陆淮琛知道言蹊有钱，但是他以为有钱人，只是有一些钱，住大房子，吃贵一点的东西。
直到认识苏言蹊，陆淮琛才认识到自己有多么浅薄。
后面，母亲出事，生病住院。
每一分医药费都压在他身上，压得他直不起腰。
那么多那么多钱，他怎么支付的起。
可是，几百万，对于言蹊来说，只是抬抬手，甚至还比不上她的浴缸贵。
她就那样站在他面前，轻描淡写地说：“这么点钱而已，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她站在那里，轻而易举地用钱击溃了他的自尊。
那个时候的陆淮琛，还太年轻，太单纯，太高傲。
他接受不了这一切，他的心态变了，三观也变了。
……
后来的无数次，陆淮琛都在想。
如果，如果，他比言蹊大一点就好了，大十岁，那样就不会自卑，不会彷徨，不会……让她受这么多委屈。
他可以平静的接受这个世界的参差。
接受，有人生来就是富贵的。
他可以平静的对待言蹊，而不是别扭，扭曲。
一方面爱她，又一方面厌恶她的居高临下。
陆淮琛蹲在地上，双手使劲搓了搓脸。
直到现在，他才懂。
言蹊不是居高临下，而是她生来就高高在上。
她就是那样生活的。
他觉得她在显摆，在秀优越感，可是她已经极力放低姿态。
他觉得她穿着昂贵的衣服，来学校找他，是在显摆。
可是，她穿的是她衣柜里最便宜的衣服。
他以为，她在医院里，说一百万不多，是在瞧不起他。
可事实上，她真的觉得一百万不多。
……
天生富贵没有错，错的一直是他，是他没有一颗强大的心脏。
此时此刻，陆淮琛终于承认自己的卑鄙。
是他太卑鄙，明明是他自卑配不上言蹊，却偏偏要用打击她的方式，让自己心里平衡。
陆淮琛，你真卑鄙啊。
如今好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小公主，被你拉下神坛了。
如今，你满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