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很大,没过膝盖的积雪,清理起来并不容易。
但不管积雪多么的不容易清理,还是要清理,若不然,就这大雪纷飞的样子,若是白天一直下着,这院子里的积雪只会更深,清理起来更困难。
等宋娟跟宋来福、李桂兰一起将院子里的积雪清理出一条通道,打开院门,就发现外面的积雪比起院子里,只是稍微浅了那么一点点。
“这下,可真的是成雪灾了!”
宋娟跟着宋来福,开始清理家门口的积雪,准备清理出一条通往柴火垛的通道。
虽然家里的杂物房里存了些柴火,可这么大的雪天,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雪会停,若是雪连续下个两三天,那真的是大灾难。
宋娟跟宋来福这边忙着清雪,宋建军跟曲筱芙这会儿也在清雪,他们是寒假前才搬回村子这边的房子里的,家里的存粮、柴火都不是很多。
这肯定要先打通通往老宋家的道路。
宋明书同样在帮忙,只是人小力微。
至于宋明文、宋明武,这小哥儿俩依旧在睡大觉,谁让他们还是孩子呢!
……
此时此刻,整个半坡村,醒来的人家都在清理自家院子的积雪,动作的快的人,已经开始清理门外的积雪。
在宋娟跟宋来福打通了自家柴火垛的通道时,村里的大喇叭响了起来。
号召全村人一起出动,清理村里各个街道的积雪。
而被村里惩罚,住在牛棚那边的赵美兰,在发现大雪如此之大后,几乎绝望了。
村里的牛棚,距离村子可是有小两里地的距离。
而她此刻的口粮倒是不缺,缺的是柴火。
“我不能死!”
“我得活着!”
赵美兰想要清理积雪,但她发现,自己连工具都没有。
清理牛粪的铁锨被她丢在牛栏那边。
她手头上,啥工具都没有。
最惨的是,这大雪飞扬,视线受阻。
她就算是想要冒着风雪、踩着这厚厚的积雪回村,也找不到路。
从牛棚这边回村,要经过一段斜坡,中途还有一座土桥,这要是不小心踩空了,掉进雪窟窿里,或者干脆掉到了桥下沟里,那绝对是很快就没了。
“啊,啊……”
看着门外白茫茫的大雪,赵美兰悲从心上,忍不住嚎啕大哭。
她真的不想死!
她想要过好日子,她想换个活法。
可是,为什么这么难呢?
“宋娟,我要是活不成,做鬼也会缠着你的!”
越发绝望的赵美兰瑟缩在被窝中,嘴里喃喃自语。
……
远在村子另一头的宋娟,忽然打了两个喷嚏。
听到这喷嚏声,李桂兰立刻急了,喊宋娟赶紧回屋去暖和一下。
这种天气,要是染了风寒,送卫生院都不可能。
“妈,我没事儿,就是刚才鼻子有点痒!”
“我不冷!”
宋娟说得可是实话。
她现在是一点都不冷。
这清理积雪的活儿,还真的是有些费力气。
李桂兰想了下,道:“那你回去烧点姜汤,等会儿咱们都喝点儿。”
这老大的雪,天气本来就冷,等到雪停了,这雪要融化的时候,天气只会更冷。
“行吧!”
知道这是亲妈照顾自己,宋娟也就没有推脱。
毕竟,自己知道自己的事情。
宋娟本身就不是一个能出大力的人,这么大的雪,清理起来,着实是有些费力气。
回去烧点姜汤,对她来讲,挺好。
在宋娟烧好了姜汤没多久,宋来福跟李桂兰他们也回来了。
他们已经清理完了自家门前的积雪,跟隔壁邻居家连通了。
而宋建军跟曲筱芙也是清理完了他们家门前的雪,同样连通了隔壁。
宋来福跟李桂兰回来的时候,宋建军跟曲筱芙也带着宋明书一起过来了。
早饭还没做,姜汤先来一碗。
“快喝,我还加了点红糖!”
宋娟给众人分别舀了姜汤,确切地说,这已经是生姜红糖水。
“这么大的雪,老二怕是不能回来过年了!”
在众人合着姜糖水的时候,李桂兰忽然幽幽地来了一句。
“肯定回不来!”
宋娟点头,表示认同。
这么大的雪,电话线说不得都要被压断。
至于县城到乔家镇的公路?
那肯定是不可能继续通车。
至于组织人手去清理公路上的积雪?可别开玩笑了。
这边的公路沿途虽然都有村庄,但问题是有些路段附近距离村子很远。即便是上面通知各个村子来清扫积雪,有些地方也是搞不定。
就说半坡村这边吧,公路向东连接的是公社驻地,向西的村子叫石头庄。
石头庄距离半坡村足有十多里地,这其中有两里多地的长下坡。
这么长距离的积雪,谁来负责清理?
半坡村还是石头庄?
而公社驻地那边,正好处于一处三岔路口,周围至少有十几里地的公路都需要清理,这要是单靠一个村子的人来清理,等多长时间才能搞定?
“唉……”
知道二儿子回不来,李桂兰的心情就有些不好了。
“妈,你叹气做什么啊?”
“不过是大雪封路,等雪融化了,您要是想二哥,咱们就去县城看看不就得了吗?”
宋娟虽然理解亲妈想要一家团圆的心态,但这个时候不能这么来安慰,必须得换个角度。
不然的话,万一亲妈想起了北疆的大哥,这事儿可就麻烦了。
然而,宋娟不知道的是,她那一直在北疆驻防的大哥今年还真的就回来探亲了。
电报发了过来,可很不巧,大雪封路,电报到了公社邮局这边,没办法送到半坡村。
至于打电话?
很不幸,电话线路被大雪压倒的一棵树给砸断了。
简而言之,通讯中断。
……
此时此刻,从北疆开往烟市的列车上,宋卫国带着媳妇儿马晓玲还有大儿子宋明军,正幻想着一家团圆的幸福。
然而,宋卫国并不知道,烟市正在经历一场十几年不遇的大雪。
同一时间,在县城的宋为民看着家属院里厚厚的积雪,心情也是很不好。
本来呢,他可以早点回村的,但是他想着站好最后一班岗,就差了一天,就来了这么一场大雪。
“爸爸,咱们是不是不能回去过年了啊?”
宋明建小脸皱巴巴的,他老早都盼着回老家过年的。虽然姑姑很讨厌,但爷爷奶奶都很好,还有哥哥弟弟们,也都好的很。
但现在,这么大的雪,他从来没见过。
“这个嘛,不好说!”
宋为民伸手在大儿子的脑袋上使劲揉了揉,“距离过年还有一个周,说不定还是能回去的!”
“老天保佑,赶紧别下了!”
听到宋为民的话,宋明建双手合十,开始跟老天爷祈祷。
“快出太阳吧!”
“只要出太阳,我保证一年都当个好孩子,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这一刻的宋明建很虔诚。
宋为民见状,抬手在宋明建的脑袋敲了一下,道:“这么说,你以前都没好好学习?是不是啊?”
“当然不是!”
“我一直都好好学习的!”
“我,我只是说,我会更努力,对,更努力!”
意识到自己不小心露馅了的宋明建很快给出了解释。
不得不说,这小子还是很有急智的。
宋为民懒得跟大儿子较真,瞪了他一眼,道:“赶紧去写你的作业,要是等到可以回村的时候,你作业没写完,回去也别想玩!”
“爸,你就放心吧!”
“我去喊小弟起床!”
宋明建麻溜儿地回去房里,招呼还在被窝里睡懒觉的弟弟宋明设起床吃饭写作业。
孔来娣这会儿走到宋明建的身边,小声开口:“今儿个,你还能去厂子里吗?”
“不去不行啊!”
宋明建叹了口气,“我寻思着,可能要不了多久,上面就得安排人去街道清扫积雪了。”
“到时候,你就在家看着明建他们吧!”
“行!”
孔来娣点头。
宋明建猜的是一点没错。
到中午的时候,县领导们就有了安排,所有厂子、政府单位,所有人都要上街清扫积雪。
不单单是县城的街道要清理积雪,甚至是安排了几支突击队,清理进出县城的公路。
……
宋娟本来想着要清理公路上的积雪会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但她到底是低估了这个年代的人们的那股斗志。
在村里发现电话线路断了后,就自发地阻止了村里的青壮出动。
电话线路是没办法去重新连接,因为这个太考验技术,村里人搞不来。
但是,清理公路上的积雪,不是什么难事。
一个青壮,清理一天积雪,就是满工分。
干不干?
干!
本来冬天是挣不到工分的,可现在有了挣工分的机会,谁不上?
不上的话,等到来年年底结算工分分钱的时候,自家就得比别人少分,这能行?那肯定是不能行!
“果然,我还是不了解这个时代啊!”
当宋娟从村里走过,看到村子的人打通了通往公社驻地的公路,真的是很受震撼。
如果不是亲眼所言,她无法想象,这是一种怎样的凝聚力。
打通了村里通往公社驻地的公路后,村里的人并没有就此收手,而是向着石头庄的方向,继续清扫公路上的积雪。
然后,在村里人清理到半途的时候,就跟石头村往这边清理的人会师了。
虽然大雪还在飘着,但在天黑之前,这雪是别想重新堆积起来。
村里安排了人,看到积雪有了一定的厚度,就会重新清扫一遍。
等到傍晚时分,纷纷扬扬的大雪总算是慢慢变小了。
不过,按照村里老人的经验,这雪并不会就此消停,夜里还是会继续小。
宋娟烫了脚,很快就睡着了。
今儿一天,她也是干了不少的活儿。
这人吧,累了,自然也就睡得香。
……
赵美兰本以为自己可能要被村里人遗忘在牛棚这边,但事实却是,村里人的确是忘了她,但没有忘记牛棚里的牛。
这可是村里最重要的资产,任谁也不可能忘掉。
考虑到这雪实在太大,牛棚那边的房子防风性太差,齐八斤跟王大山暂时免除了对赵美兰的惩罚,让她回到了村里的房子暂住。
只是,赵美兰跟她的四个妹妹闹翻了,只能另外给她安排了一间房子。
这一夜,雪落无声。
当黎明到来,村里人早早爬起来,看到地面上只有脚背厚度的积雪,都是松了口气。
最重要的是,太阳出来了。
这也就意味着,大家今天不用太忙活了。
当然,还是要清扫积雪的。
只是比起昨天,今天的工作量少了很多。
就在半坡村的人又忙着清扫积雪的时候,公社邮局的邮递员到了半坡村,带来了宋卫国之前发来的电报。
当李桂兰看到电报,知道大儿子一家三口正在回来的路上,这心情真的是要说多别扭有多别扭。
电话线路断了,联系不到县城。
公路,他们这边是完成了清扫积雪的工作,但是,别的地方是不是也如此,没有人知道。
“妈,你别想太多,大哥、大嫂他们难得回来一趟,老天爷肯定不会不给面子的!”
宋娟这会儿的心情也是真的哔了狗。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自家亲妈这受伤的心灵。
所有的事情,都凑到了一块儿啊。
“你要不会说话,就别说了!”
听到闺女这安慰开解的话,李桂兰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宋娟闻言,嘿嘿一笑,道:“妈,我不说了!”
本来就不知道该怎么说的宋娟,正好借机闭嘴。
李桂兰看到自家闺女的样子,那儿还不知道宋娟发什么算盘。
不过,她现在也是真的没心思想别的。
她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道路赶紧恢复畅通。
这要是大儿子回来了,但是因为道路不通被困在了市里,可就白瞎了这一次的探亲假。
要知道,大儿子是不可能经常请假回来的。
这一次没能回家,再要请到假期,不知道是几年后了。
宋娟知道亲妈现在心情不好,她也就不在她跟前转悠,免得惹了亲妈的不痛快,白白成了出气筒。
这一整天,李桂兰都有些心不在焉。
她时不时地看向村前的公路,想要看看是不是有车子跑过。
因为,只要有车子开过,不管是从东往西,还是从西往东,都意味着,公路已经可以行车。
然而,一辆车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