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嘉儿的心，向下一沉。又来了，又来了？她不满地说：妈，我还小。我要自己找对象，我不想去相亲。
老贺帮腔：急什么急，嘉儿还小。你啊你，急个什么劲？
这父女俩，没一个省心的！这父女俩，不治就不可能省心！
丽香不再说话，也不再扮演端庄。她扔下筷子，用手抓住鸭腿狠命咬了一口。肉在嘴里，心才安乐一点。
老贺习惯性地保持沉默，不为所动。贺嘉儿觉得自己似鸭腿，保不定会被咬。她偷眼看向父亲，对于父亲稳如山的作派十分崇拜与敬服。
老贺有所察觉，与女儿对视又挤了挤眼。嘉儿愁眉苦脸地笑了笑，她觉得碗里的烤鸭腿也不香了。
好在，丽香不再说什么。
沉默的晚餐后，嘉儿主动收拾桌子去洗碗。老贺打开电视机，专注地看新闻。
丽香闲不住，从冰箱里拿出半边冻好的西瓜。在厨房里，把西瓜切成周正的小长方形，摆盘再配上果叉。她边切西瓜边叨叨：嘉儿，你小姨介绍的男孩子是医生，家里条件也很不错。要不约在周末，见个面吧？
年轻的姑娘，大多数不愿意去相亲。贺嘉儿今年才二十二虚岁，当然也不例外。她总觉得相亲，很土很没有情趣。
她好声好气地对母亲说：妈，我才丁点儿大，相什么亲啊？
丽香撇撇嘴：我在你这个年纪，已经怀了你。那男孩今年二十八岁，家里可着急了，要是约好了你可不能不去。
贺嘉儿想了想，说：妈，人家比我大那么多，不合适吧？
丽香皱皱眉：你爸比我大五岁，不挺好嘛？年纪大点的，会疼人。
贺嘉儿不置可否地看看了母亲，好说歹说：妈，我工作还不稳定，不想这么急谈恋爱。晚点儿，行么？
丽香刚想说话，只听老贺在喊：丽香，西瓜切好了没？
贺嘉儿忙说：妈，爸叫你呢。
丽香端着精致的果盘，轻手轻脚地放在茶几上。又用小叉子叉上一块西瓜，递给老贺。
贺嘉儿洗完碗把手洗干净，也跟着出来了。
老贺幽幽地叹息：坏了坏了，咱们家的大白菜要让猪拱了。我说你急什么急，晚一两年不行吗？
老贺的话让丽香哭笑不得，她边摇头边向丈夫使眼色。老贺根本不接招，冲着宝贝女儿越看越爱。
贺嘉儿抿着嘴甜笑，使劲地点点头。
丽香有些冒火，又找不到理由发火。是啊，女儿还小，哪里舍得她这么早嫁人。只不过是妹妹介绍的，靠谱得很。好男人嘛，错过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
当年若不是母亲一眼看中老贺，逼着自己相亲，这二十几年的日子哪里能过得如此顺风顺水呢？老贺事业有成，顾家又会疼人。可见姜还是老的辣，看人一看一个准。
丽香寻思着好好敲打敲打老贺，让他不要在这个事情上使绊子。然后给女儿做做思想工作，好吧好吧，晚点再说吧。
老贺休息好了，就去洗澡。
丽香拿着洗衣机上老贺的短袖衬衫，到客厅里细细察看上面的印迹。似猎犬一般，拿着衣服细细地嗅着。
丽香拿起沙发上老贺的拎包，把包里的东西全倒出来。先是把钱包，细细地翻了一遍。又似柯南一般，把手机细细地检查一遍。
她做完这些，东西放回原地，又满意地点点头。
这一幕，在家里上演N多年。丽香乐此不疲，嘉儿笑着旁观。主角是母亲，观众是自己。父亲那般聪明，当然是知情而装作不知情。
贺嘉儿忍不住问：妈，您不累吗？我爸是正人君子，也是贤夫良父，犯得着这么防着他么？
丽香讪笑：你爸这么优秀，保不齐有人想抢他呢。
贺嘉儿娇笑：老爸都奔五了，不算帅又不算很有钱，谁会抢啊？要说您在长相方面，可比我爸强多了。
丽香讪笑：你那时候还小，我和你爸差点离婚了。你现在还是个姑娘，婚姻的事你不懂。
贺嘉儿嗔道：妈，不要再提你们差点离婚的那件事了，我听得耳朵都起了大茧子。这只能说明我爸是真汉子，待人厚道，有情又有义。
丽香恨恨地说：得了吧，还真汉子。偷摸地拿上咱们家的全副家当，给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就那么好，比我和你还重要？
得了吧，元旦节的时候那个女人还发信息给你爸。什么祝你眉目舒展，顺问冬安。神经病，装什么文艺三八。我的老公，要她问什么安？
贺嘉儿噗呲一笑：妈，老爸借钱给前女友看病而已，钱不是当年就还了吗？要是跟您说，您肯定不会借。再说人家早就结婚生子了，当成朋友问候一下也不成么？
丽香越发愤懑：你懂什么，只知道瞎起劲。我跟你说，防火防盗防前任。前任一哭，现任必输！
前任一哭，现任必输？哈哈哈，好没道理？不对，好象又有一点道理。贺嘉儿觉得脑子里有些混乱，老妈只要提起老爸的前女友，说话就一套一套的。
老贺穿着休闲裤和T恤，从浴室出来。正听到这些话，他有些生气地说：丽香，你哪里学的这些乱七八槽的话？好好的日子不过，天天自寻烦恼。我跟你说，你可别教坏女儿。
丽香见丈夫一脸恼意，娇声道：那些乱七八槽的话，还不是电视里看的。我说说还不成么？那让你当司令好了。
老贺笑了笑，不再说话。
父母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母亲闹父亲就让，让不下去了就开怼。父亲让母亲就横，横不下去了就沉默。最后，双方各退一步举案齐眉。
或许母亲满肚子的陈年老醋和莫名的紧张，就是爱情的表现吧。或许父亲的相让、开怼、妥协，就是爱情的弹性吧。总而言之，他们很恩爱，三口之家很幸福。
那么，爱情到底是什么？
说真的，说不清楚。也许，每一个人对爱情的定义都不一样吧？我眼中的爱情，就是动心与心动并存；他投之以桃，我报之以李吧？
咦，动心与心动是一个意思吗？不是吧，动了心与心悸动有一点差别。贺嘉儿独自乐呵，趁着母亲的注意力全集中在父亲，悄悄回了房。
呵呵，年纪大点的男生会疼人。大十二岁，会不会太过分了。呵呵，怎么又想到他了？不想了不想了，开电脑看会电影吧。
其实，她不知道，智华此时也想到了她。对于大叔来说，自然不会似毛头小伙子般相思谁。而是他想到了她的那条裙子，裙子上清秀怡人的桃花树真是特别。
智华坐在十九楼的阳台，俯览着湘城的夜景。酒杯里的红酒，散发出淡淡的香味。玫瑰红色的液体，让人淡淡的醉。
爱情是什么？
爱情或许是一个屁？
不不不，粗鲁又不文明，野蛮又不文艺。
如果说没有深沉地爱过一个人，是不完整的人生。
那么对于太过理性的人来说，怎么可能会深沉地爱一个人呢？
人到中年，愈发念旧起来。
旧时的记忆里，除了家人和小面包，很难再找到亮点。
相亲时结识的几位所谓前女友，模模糊糊只余一个个浅浅的背影。呵呵……都是理性惹的祸……念旧都没有多少可念……
智华轻叹一声，饮下杯中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