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没过几日,宫里就传来了圣旨。
什叶之战,督军叶崇州擅离职守,帐前将士厮杀,帐后他竟车马行辕,大张旗帜去了临城,纵酒行乐,被周将军当场斩杀。
周将军无旨诛杀行军督尉,其行已经算得上是藐视陛下。
但由于战事紧急,又相隔千里,尚且没有换将的可能,只能从盛京这边,再调一位位高权重,机智果敢的人过去,否则,只怕镇不住这周应淮。
陛下似已对太子那方失望透顶,二皇子趁机推举一人。
这人,就是谢照秋。
既是皇亲国戚,又有勇有谋,第一人选,舍他其谁?
长公主自上回与谢照秋之间话都说破之后,就再没有找过他。
这回谢照秋一去千里之遥,又是为了二皇子去的,她说什么也坐不住。
世子院,点秋阁。
“照秋,娘知道你恨我,只是,这一趟来回风雨兼程,战场上又刀剑无眼,你一定要小心。”长公主全不似从前的高高在上,小心翼翼朝着谢照秋叮嘱。
谢照秋负手站在窗前,闻言讥笑了一声,他转过头,望向面前依旧面容艳丽,通身华贵的女子。
“母亲,您是担心儿子此去凶险,还是担心……回鹃不灭,二皇子地位不稳呢?”
“照秋,你一定要这样想娘吗?你是我亲生的,我担心你难道还有假?”长公主上前一步,只觉心里痛意翻卷。
叶政确实是她骨肉,但谢照秋也是。
她期望叶政能当上皇帝,那是因为这江山是她叶家的,她的儿子必须做主人。
但对谢照秋,她何尝不心疼。
“母亲既这般不舍,那不妨您去与陛下与二皇子说一声,换个人如何?”谢照秋看着她,似笑非笑地提议。
长公主脚步顿住,她的手抵在胸前,面上露出几分踌躇。
谢照秋冷哼一声,大步走回圈椅上坐下,“母亲既不愿意,又何必装出一副假惺惺的样子?!”
“我……”长公主启唇,又咽下。
太子党那边的人已经遭了责罚,好不容易偃旗息鼓,对于陛下调任二皇子的人没敢太过反对。
这个时候,若是照秋不去替叶政出谋划策,这场仗打不赢的话,那……只怕叶政就要被太子那头压过。
见长公主垂首不再说话,谢照秋冷冷喝道:“母亲无事,就请回吧,儿子还要准备行装,就不送了。”
说完,拿起放在书案上的书便扫略起来。
长公主眼角含泪,已知她这儿子对她恨意又多了几分,只得转身朝外走。
待走到门边,她忽然回头,“照秋,你这一行,短则数月半载,长则一年也未可知,你放心,那丫头母亲会看顾,必不叫你祖母打杀了她。”
谢照秋抬头,只望着她不说话。
“娘知道你喜欢那丫头,娘帮你保全,但话说在前头,只说保她一条命在,不表示我赞同你们的事,你们俩,是绝无可能的。”长公主说完,便往院子外去了。
谢照秋放下手中书,往椅背上靠过去。
他眼睫半垂,遮下眼底的灰暗。
……
而老夫人,自从得知这个消息,便寝食难安起来。
林玖儿也很心烦。
翻过年,她都十七了,再不嫁人,就该成老姑娘了。
她这三表哥一去数月,她完全没机会接近,哪里还有时间培养感情。
谢照秋也知老夫人身体不大好,再加上有些人有些事,他心有顾忌,因此临行前,特意去了一趟老夫人院。
正房里檀香缭绕,从雕花的内屏飘过来,整个屋子内都是香味。
谢照秋坐在堂下,垂眸望着脚下做工精细的地毯。
“三哥儿,盛京城是没人了吗?非得让你去战场?”老夫人捂着心口,满眼的担忧。
“祖母,这事是陛下定的,”谢照秋望向她,嘴角牵起一抹笑,“况且,孙儿是去做督军,并不是上战场,祖母不必忧心。”
“那也不行!战场上刀剑无言,你就是坐在后方,远隔百里,也说不准会有不长眼的东西飞过去!”
“您多虑了,不会有事的。”谢照秋沉声安抚。
老夫人还是唉声叹气,“你啊,你父亲镇守武川,我说不舍,到底那里太平,这么几年,也没犯过事,你还年纪轻轻,就要跑到那地方去,你说祖母能不担心吗?!”
谢照秋听到他父亲的名字,眸光闪了闪。
随即笑道:“说不准,等孙儿打赢这场仗回来了,陛下也会赏赐我一个王侯做做,那岂不是替我们谢侯府增光。”
“话虽如此,可是……唉。”老夫人欲言又止。
谢侯府就是再有权有势,那也是食君俸禄。
现下,也到了为君分忧的时候了。
如何能躲得掉?
见老夫人神色恹恹,林玖儿端起凉在一旁的药,递过去,“祖母,该喝药了。”
老夫人接过,舀了几勺,又似想起什么,她看了眼林玖儿,又看回谢照秋,“对了三哥儿,你一去这么久,玖儿她……”
老夫人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表妹温柔貌美,想必盛京城大半的公子都会喜欢,”谢照秋看向林玖儿,“不拘对方家世门楣多高,只要表妹喜欢,谢侯府就是你的后盾。”
“砰”地一声,老夫人将药碗一撂,“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祖母今日就这么明说了,玖儿我喜欢,你必得给她一个身份!”
谢照秋双眸微沉,并不回应。
林玖儿见他如此,又羞又怒,垂首站在一侧,脸上的表情就差哭了。
“三哥儿,祖母也是为了你好。”老夫人见他不说话,语重心长劝道:“祖母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就想看着你早日成家,我也能抱上重孙。”
她顿了顿,继续道:“玖儿她温柔贤惠,又是你姑母的女儿,知根知底,这多好的事……”
谢照秋仍旧不为所动,“表妹甚好,只是孙儿尚且没有结亲的打算,祖母还是不要为了我,耽误了表妹。”
见他软硬不吃,老夫人气极,挥手将药碗推了下去,紫色鸢尾花式样的地毯瞬间被弄的脏污。
“我看你就是放不下那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