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子嘉这圆圆的身躯顶着一个滴溜圆的脑袋，一双大眼，高鼻头牵着下边一张三瓣嘴，他站个笔直。他这种姿势十分逗人笑。两只胳膊垂直拉拢两只小手，两只小脚撇成八字。
妍玲见他还是在冯连庄那么样，一点没变，想他真是稀世之宝。可也是没有不抿嘴笑他的，看着他那肥胖滚圆三尺半的身子。只要一张嘴，缝不大可声音洪脆。
他还说呢，这种内外因是他本人的自由，不受任何规律对自己约束。可有一样，他总侵犯有规律性的人。
这左鸿海没仔细听冯子嘉说什么，他总是抬头望望这，又一低头。而后又用一双老鼠眼偷看哪位。可都被晶莹的眼箭射缩回来，更是忽而低头忽而抬头。他此时一个都不认得。就是小英他也不敢认，他以为这里没有他姐和小英。他也不知他姐把他未婚妻带出来落在苏州。他此时是心中乱搅麻杨，正在胡思乱想。
耳边听，鸿海你听听你姐夫说的对不对。小娟等都在看他。小娟见他自己揉搓双手没完，跟着道：你把方才所说的学一学。我们听一听。你要说的对，你姐姐说啦，叫我们带你回去娶媳妇。你如果一字说不出来，不光媳妇没有，你姐姐来定打你个皮开肉绽。你可别说我们袖手旁观，因你学不在心，只有惊慌失措。你姐夫说的是什么你一字没入耳。
左鸿海被这么一问，身子抖动一下，而后好似缩短，也不知短了多少。可把媳妇的事一股脑都涌向胸间。这时两只耗子眼紧盯，嘴咬牙切齿恨透了姐姐。是叫自己学什么？自己是张口结舌，肚子成了一锅凉粥。
殷萍笑道：你把宇宙洪荒上边是什么，你给我们念一遍听一听。你如能孜孜不倦啊，可就更上一层楼。左鸿海此时被逼问，不对答如流真栽跟头，豁出去道：天地作乱，人心惶惶。
立时把娘几个惹怒，要跟他算账。冯子嘉气得道：那你把百家姓念几句。左鸿海心中得意，我考上了，这回姐姐定得给我弄个媳妇，定差不得。这时听姐夫说背百家姓，这有何难？随道：赵钱不理，周王不语。冯子嘉气道行啦行啦。
红净在小娟怀里，双眼看小娟，两个小手捂着小娟脸道：赵钱孙李，干么不理呢。把娘几个都招笑起。祝莲道：你这鸿海不如红净。朱娉荣接道：闹了半天学什么都忘个净，只一天三顿饭未丢。
小娟道：子嘉你要对他别放松，不是年纪小，算来二十三岁了，这样怎给娶媳妇呢？再向下看三年，如不上进谁给你一起受罪，你就打光棍吧。
小娟抱着红净，拽着朱娉荣都出了卫门，登上凤来居。侠燕笑道：这人的差异可真是难救。怨的鸿燕不省心，提起鸿海双眉紧锁，我可怎办，我可怎办呢。
祝莲笑道：谁碰遇上谁是块心病。朱娉荣道：可真不能看他身挺。只他这双老鼠眼，可我也问过景山，那他姐是好人品，他这是为何。他说要都好，谁都无气可生了。
祝莲道：你说模子不好，模子脱装是一样。金玲笑道：我说不一样。我说是这样，如果心辣，是他爹妈哪天吃辣片办的事。像左鸿海这样，我说是这样经过。他爹妈办得很高兴，可是耗子跑被窝去了，两个没注意，耗子一挤咕，得，正合适。这么来个混合粥，你们看左鸿海是不是那个样子？把大家招逗笑起。
殷萍笑道：还真有那么个劲头，我早就想呢，可我没敢出口。可姑妈说过，迎春扎根那天他们吃的是小米饭，炖肉粉条。迎香扎根吃的是炖肉粉条白米饭。余下都是菜团子就凉水，都赶上旱涝或虫灾不收成，那青山和巠山也就无疑。人要饿什么都向嘴塞，左右是没有五谷好吃，什么死狗死猪死耗子，吃在肚里管饿，谁还管后继遗传。
小凤笑道：那么说，那些豪门生下孩子怎也有坏的呢。金玲笑道：他吃好的，可他办事时心里想那些坏的。两口子一边嘀咕，一边想坏的说，这一下里边就变了质。琼芳妈捶道：你这么一说，那劲头真神啦。
金玲笑道婶你不信怎的？琼芳妈笑道：我不是不信。我也听说过吃兔子肉时别同床，同床生豁嘴。吃驴肉也是生孩子大耳朵。吃王八肉是小圆眼没有眉毛，如有也轻。就属吃鱼生孩子漂亮呢，可形成是个上下一样粗那么样个肉滚。
小娟笑道婶试验过吗？我可没试验，可也是巧劲。琼芳爸从黄庄买来五斤大鲤鱼，可我肚子抓抓挠挠想那事出神。吃完晚饭这顿鱼真香，肚子也香起，就这样生的琼芳。为什么起名叫琼芳呢？就因哪里都是香的。
祝莲笑道：肚子香臭可能是有一定变化。对扎根怀胎是有特殊牵连，它有着一定精气神做法的奥妙。如果这样人人洁净的办事生下孩，都会一定聪明。不会百病缠身，那不是生下来有骨软的？什么样情况都有。自己长大遭罪，做爹妈更遭罪。什么做贼生淫的都会感染一定病毒，他不干，痒痒难忍的要命。到时总忍不住火焰升腾。虽不能概而论之，可也延继人的性格变质，在人群中他忽然一变，搅浑难识。这类人数不多，可内涵颇杂，储蓄浓密，变化也是多端。
侠燕笑道：俗有这么说的，花花世界青山绿水，枝枝叶叶朵朵鲜花，各有各的鲜丽之色，各有芳香各有其用。妍玲笑道：实在无可利用还肥沃土地呢。金玲笑道：从你肚子一通出来，就是麻雀屎都有用。妍玲笑道：二姐，这麻雀屎又叫白丁香，专烧硬头结子。金玲笑道那耗子屎呢。妍玲笑道那叫两头光。二姐，那耗子谁家有，谁家不安心。可是两头光专门稳心。金玲又捶妍玲一持子，你肚里怎这多玩意。
祝莲手拉赛花老姑手道：妍玲你和老姑说，叫老姑和老姑父都去苏州。妍玲笑道：我怎说都是等卓妆十七还离这个家呢，四姐咱就等五年。卓妆道：我就走我就不听。赛花笑道：你敢离开我？你爸说再过五年咱都走。叫你大姨走，你大姨不走都不行。咱和你大姨比不得，你大姨是七品夫人，你看你这些姐姐是一品。
妍玲和小英笑道：老姑别念叨啦，肥太大不接老玉米，您要吃甜杆。把大家招笑没完。小娟笑道：老姑父是不动窝，有原因。这些生意可真不能不管。卓妆一边抹泪水一边说大姐四姐二姐五姐，我去不得，可别把红净弄走，给我留下玩。
小娟笑道：我是这么想呢，日后有好马买两匹。卓妆道：姐我没那么多元宝。祝莲笑道：叫玲玲给你，你准备着。告诉钱守业，我们去德州也告诉话给你买。这笔钱你预备着，别有马没钱。
这么这里住五天和老姑告辞，卓妆这次未达心愿，可这些亮澄澄家具都放在东西配房，和东西路顶，每天和红净玩个愉快，这且放下暂稳心间。
再说小娟一路和风抵达莱西，住在张侠燕这所房，这房没人住，是一位管家守房，他的家眷住隔壁。阮鲁山来至莱西安家，做这饭庄都是他伸手成全的。他叫赵全，虽说七十六岁精神颇强。也会些武术，身前四个儿子三个姑娘。儿子都加入各行，三个姑娘都没出阁，都招的养老女婿。女婿即是这阮鲁山客栈的伙友，都是好手艺。连自己孙子孙女外孙子外孙女都进得本县卫。因赵全原来就是捕头，现在大孙子是本县令。因他得中举人，就授任这本县。
说起当然是小娟和祝莲的牵线。姊妹们来此正逢一簇戏班打场唱戏，这么准备搭台。趁此可又把老姑赛花和卓妆小穗慧兰娉荣红净接来。那么钱守业带着孩子妈和两个小子两个丫头来拜见。守业媳妇身穿大孝一一拜认，双方都有耳闻，只无机会见面。
男方有鲁山接引，二审韩飞谷敦谷纯，李成刚孙仲宏祥一一领认，说起来守业鲁山孙仲李成刚这四个都是卫门当差的上手，二审宏祥韩飞谷敦谷纯这五个都是文中武将，官衔殿前一品。这时都没穿戴官服，都是便服。叙起话来谈的内容都是经济中发展的来龙去脉，越说越赶劲，这里只好叫他们说着，即如弓拉满月箭上弦。
小娟见这位穿孝的钱守业媳妇三十六七岁，不胖不瘦和自己一样高。只是膀宽，腰也不细，是个敦敦实实的，上中下十分衬托。穿件高领青绸褂，又穿肥肥的一个大白袍。两只小脚颇平正，登在地上很有劲，绷着白粗布鞋面。问你多大，答我三十九岁。
这时拽住她两只手，肉皮很细腻，十指尖尖的。戴着两只银镏子，耳环是烧蓝的韩湘子花篮，每只腕子是二两重的白银镯子。看面孔是扁平长方那么一个圆面脸，圆下颏。一张不大不小，不薄不厚的嘴唇就和抹红一样。鼻孔下方那道沟儿深了些，下嘴唇中线唇上有个凸起，那么个肉滴溜似的。这个滴溜牵着下边凹部深邃，看去似酒盅，其实是防阳合拢，而且又不深。鼻子很方正，鼻孔比一般人大。一双大眼双眼皮含笑盈盈。她梳那个是什么头？看不到，因戴着黑纸孝箍。中间有蓝葫芦，是蓝色纸剪的。小娟和金玲几个抬眼看过道：你叫什么。答我叫费绯红，她这么一笑一咧嘴，那唇珠似二龙戏珠。
侠燕笑问你们在哪里住？绯红答道：就是北门里妆奁店复兴首饰楼。又噗嗤笑道：也兼我不常进城。侠燕跟道：是你老爹死去？多大岁数？绯红道：岁数不大，方五十九岁。这么说你是顶头大闺女。侠燕跟道：那你们六口都来了？
绯红答道：病重把我接来的，我一动家里一个也留不下，这也成了俗习毛病。这不是又都跟来。小娟道：我们来总未见，放哪里？绯红道：都放门外大丫头守着呢。侠燕道：琼芳你去把四个带进来。你也是进来还放外边。绯红答道：孩子都不懂事，吵人呢。
小娟道：我们不怕吵，越吵越来劲。琼芳拽着大丫头二丫头，后边俩小子跟着，大丫头和二丫头抿嘴笑道：姐姐我们都知道叫，这几位怎么领？琼芳还未说话小娟道：这是姨奶奶，这也是姨奶奶。你叫我姨，这都是姨。姨们来两次都未相逢，这回住娘家巧遇。姐俩赶快问姨安。祝莲笑道姑娘家的知礼就很好。一手把二丫头拽在怀里笑道你叫来玉，金玲把大丫拽过道你叫来华。
两个一齐答应，这俩丫头相差无几，都和她妈相似，不过二丫头脑门大一些，嘴也大一些。都受端详，身子也是一样粗，都壮壮实实的。金玲笑道：我们不来赶份子，还是无暇遇上。大妞你看这俩小子，可有些消瘦，和他爹相似。可看日后要比他爹粗，因身挺有些随妈似的。小娟笑道：你这俩丫头俩小子，可真有规矩。绯红笑道：我的妹子真会夸，磕头都不会呢。
妍玲笑道，来堆给姨奶奶叩头，磕好了姨奶奶给银子。侠燕笑道：妍玲你就银子领道。跟道来堆磕完头，姨奶奶领你看戏。哄得一屋人咯咯咯笑。这小子给磕头是四起八拜，侠燕又笑道：来堆去和妍玲姨领银子。妍玲笑道：三姑可真会摆布，我这兜里都是肉疙瘩。
绯红笑道：这小崽小胳膊小腿。姨奶奶姨们都喜欢得叫这孩子学礼。这小子也十岁多，家里又没有什么亲戚朋友来往，姨奶奶和姨们好不容易来趟，看看孙男孙女有礼法没有。这大小子是应该磕的。小穗早就教这来堆磕呢，都是四起八拜。磕得一起一伏很是规矩，都看着乐。侠燕道：趁小砸根基，礼法自由这么形成习惯，自己奠好基，见景生情不拘束。其实敬人仍是敬己。
小娟笑道：大姐你别站，你坐。这次来我们有些时间，能在这里住几天。你也在这里和我们一起住两天。咱也好说些体己话。有些事情总在肚里存，怪怨气的。我这里想呢，做个周全人可真不好做。我看你双眉紧蹙着，莫非有何忧惊之事。
这么一问把绯红弄得双睛立时眼泪流下，她抽泣得出不来声。妹妹你们好不容易披星顶日，惦心来看看繁华景象。我是有些憋闷怎好打扰妹妹们不安静。小娟握住她双手摇道：你不说我们更不愉快，还是你说了好。别把闷雷憋在胸，你哐当放出来都愉快。
绯红一方把双目看着小娟，两双眼对上线。绯红眼泪是一直在流，此时她不由己坐在小娟对面，编好双足又叫声妹妹，你们可是我们恩人，我们这一生也报答不过来……
小娟道你别说那些。事情都好方能顺序。绯红也是心灵的人，她怎能不知这些人的来历呢？头面见之前，心里就有这种想法，如果这些姐妹来在面前，这事就好办多。可也知无那
么大福气，这就得听天由命的天塌地陷吧！这几天真赛百年那么不好过，揉肠扯肚的。可哪知现今吃顿香甜饭，想起事业无不随心，人也随心，只是人与人的心田上不随心。